□ 乔加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的《游子吟》是一首感恩母爱的颂歌,千百年来拨动无数读者的心弦。勤劳善良、任劳任怨的中国女性,用坚强的意志度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
母爱是无私的、伟大的,母爱可以承受任何苦难,母爱从不求任何回报,默默地为儿女付出,毫无怨言。想到这首诗就想到70年代母亲拧线时的情景。
我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我的家乡在苏北一个偏僻的农村里,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岁月里,农家人吃穿用大多靠自产自供。拧线,便是农村妇女的日常重要工作。闲暇时,老大娘、小媳妇都会自己用拧线陀拧线纳鞋底或缝制衣物。在农村,谁家女人不会拧线,这家人的开销就会比人家多,日子就不好过。不会拧线的女人,在女人中就会被人小看。因此,拧线不仅是生活的需要,也成了那个时代品评女人聪明贤惠的一条标准。
拧线陀,在农人家里,可以说,家家必备。“拧线陀”,是由陀杆和陀头两部分组成,陀杆通常都是用一根筷子,上头细,下头略粗。大部分人家的拧线陀都是自制的,用一根筷子戳进两三块铜钱的方眼里用布条缠紧,那时大多数都是用康熙、乾隆通宝之类的铜钱,只要有点分量能坠住陀就成。再把筷子从铜钱上方进行修整,用刀具或破碗渣刮细刮圆便于使用,最后,再把筷子的末端用刀具刻一凹槽,用来拧线时固定棉线。做好的线陀涂抹上铜油,就会透着一股古旧、质朴的气息。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就是我的一本书,总会让我在字里行间,一言一行中捕捉到无穷的智慧。母亲就是我的一盏灯,给我成长的道路带来光明和温暖。从我记事起,母亲经常在昏黄的小煤油灯下做针线活。拧线、纳鞋底、补衣裳。
母亲拧线的时候,先将准备好的棉花搓成三四寸长的线坯拴在陀杆的梢头上,把线陀提起来,一只手提着陀线,再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用劲一拧,拧线陀就转了起来。拧线陀稍稍斜着悬浮在半空里自顾自地旋转并微微晃动着,拧线的人该说话的说话该笑的笑,谈笑间一截线已经随着线陀勤快的转动形成了!于是,一根细长的棉线像春蚕吐丝一样从她的手中吐出来。旋转再旋转,小巧玲珑的线陀在她白润的手中快速地旋转,如一个用鞭绳抽起的陀螺。待到棉线有半米长,用右手大拇指很熟练地在线陀顶端凹槽处去除活结,然后一圈圈地将线绕在线陀上。把这一截线绕在线杆上,把靠近棉花的部位再活扣在凹槽上,再捻……手里的棉花没了再续一团,拧的线是否均匀是否结实全凭个人经验。
母亲拧的线用处很大,童年时家里买布和棉线都需要票,按计划购买。母亲拧的单股棉线绕在纸筒上,这样方便于母亲取用。每逢母亲套被子、补衣服或纳布鞋底时总要用这些线。纳鞋底的线要粗、结实,母亲就会把单股棉线的一头穿进门搭子上,然后抽出,线两端对齐、拉紧,用手对搓,很快一根粗的扎底线就出来了。拧线的活看起来是件很平常很琐细的事,母亲每次做起来都很认真,以至于她捻出来的线均匀、光滑。通常一家老小的鞋底也全靠这样的棉线一针一针给纳出来,软软的碎旧布糊成的鞋底一纳就很坚硬,白白的鞋底黑色的鞋面,到哪都不落后还透气养脚。
母亲用拧好的线缝衣服,缝被子,缝补着一家人四季的舒适、温暖。如丝之线,串连着我童年绚丽的梦幻。小小拧线陀,凝结着母亲的勤劳,也孕育着我们的成长。
尽管母亲做鞋的岁月已经远去,但儿时那段温馨而温暖的岁月却永远保留在我的记忆里,值得我永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