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小清

《秋刀鱼之味》是小津安二郎的最后一部作品。

电影中，三个中年男人聚会，他们曾经是中学同学，目前在公司就职，拥有普通的社会地位。他们言谈中提到中学老师单飘，平山先生提出宴请老师的建议，河合拒绝，说起读书时，老师常常批评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们最终和单飘在这家长聚的酒店第一次聚首了。老头儿喝得很尽兴，说着往事。席间有一道菜是鱼汤，他问是什么鱼啊，学生们回答，是鳗鱼。老头儿天真地举着筷子，在空气中写了一遍，说，是这个字吧？

看到这个镜头，莫名辛酸。

辛苦了一辈子，头发花白了，却第一次吃到这种鱼，还是因受到学生的邀请，单飘的境遇是有多落魄啊。

他们问起老师家的女儿友子，印象中她很可爱、漂亮。单飘却面露愧色地说起，由于自己很早失去了内人，家中事务由女儿在帮着做。其间也有人来给女儿介绍对象，可是出于自己生活便利的考虑，总说还早，结果竟将女儿的婚事给耽搁了。女儿至今未嫁，都成老姑娘了，好在女儿也没有什么抱怨。

宴会终了，单飘喝得很尽兴，学生也把未喝完的酒给他带回去，单飘在路上就将酒一饮而尽。

他真的很开心吗？也许开心只是在与学生倾心交流的片刻，在埋首酒精、昏昏以穷年的时刻。忘记年龄，忘记丧妻后的孤独，忘记女儿的婚事因自己的自私糊涂而耽搁。

在满头发如雪的年纪，守着一间窄小破旧的面馆，系着丑陋的包头巾和围裙，被那个退役海军吆喝与无视，即使再麻木的人也不能无动于衷吧。学生平山送单飘回去，单飘住在远离市区的边陲小镇上。在回家路上，在学生的车里，他喝光了带回来的那壶酒，醉醺醺地回家。女儿见到来人，面有愧色，却对老父亲无可奈何。只能等把父亲安顿睡去后，一人独自在客厅掩面无声哭泣。这个细节真的很凄凉，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啊！

见证了单飘的老年生活，平山先生终于起心动念，把女儿道子给嫁了，他担心美丽的女儿道子像老师单飘的女儿那样被耽搁了。可是女儿出嫁后，家中只有自己和小儿子，小儿子最终会结婚另立门户，平山先生如何面对一个人的生活？以前家中做饭洗衣等一切家务全被女儿包揽了，女儿出嫁之后呢……

秋刀鱼，意思是报秋鱼。秋天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小津安二郎通过电影传达给观众的是对生命迟暮之年的独特领悟，令人感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