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愿斌

父亲节到了，园子里的百合花也开了。这么多年，父亲始终保留着种一畦百合的习惯，看着那些芳香馥郁的硕大花冠，父亲的心里一定会常常想起昔日里的艰难时光。

上世纪80年代末，我们兄弟二人同时就读中等师范和大学。这期间，父亲从县酒厂临时工岗位退职回家，境况捉襟见肘。父亲尝试过批发小菜、拉板车，但是仍不能解决我们的学费问题。

有一回，父亲将自己试种的山百合送到菜市场销售，卖得了好价钱，他慎重考察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做起百合销售的生意。山百合的种植对土壤要求很高，不能旱涝，还须轮作。积水多了，种子会腐烂。同一片沙地最多只能种植一两年。百合的产量非常低，但营养和药用价值很高，特别是高温暑期，收入不错的市民喜欢买回家炒菜、煨炖百合汤，清凉解暑。

所居村庄附近的百合数量偏少，于是父亲就搭车去三十里外的山区购买。有一回，他收购了足足一百斤，父亲兴奋得像个孩子，整个晚上翻看蛇皮袋好多次，仿佛担心这些百合会长出翅膀飞了似的。这一趟生意非常成功，从百里外的市区归来，父亲高兴地对暑假在家的我们说：“你们放心读书，学费一定会凑齐的。”

有一次，父亲回来后却沮丧着脸，他的两袋百合被人调包，连本钱都亏掉了。原来，老实巴交的父亲被坏人盯上，新开拓的生意经营不下去了。父亲后来又转移了几家菜市场，他盘算着学费攒得差不多时，百合也已经到了下市的光景。

父亲的百合买卖持续了四年，直到我们兄弟二人顺利毕业和工作。在我们读书最困难的岁月里，小小百合成了帮助我们全家解难的山珍。

又是一年燠热时，百合花的芳香飘满山谷。在城市，许多人以为百合只是一种花卉，而我知道，它的价值在于埋藏的根部，银白的瓣片紧紧抱团，像一件珍贵的器皿。它的滋味蕴含几丝苦涩，像艰辛岁月里培养我们成人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