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7日
第014版:银潮周刊

“酸枣”人生

文/郭之雨

出小区门口,脸向着太阳走,听到一句吆喝“酸铃枣儿——”像听到童年小姑姑的名字,亲切,带着温温的深情,阳春三月的嫩草一样,从心里往外拱。

确实是熟悉的酸铃枣儿。满满一三轮,椭圆形状,红的,青的,白里透红的,青里泛白的,半青半红的,花花绿绿,色泽丰富,在眼前烘托出一个斑斓世界,心情也如同生长的向日葵一般灿烂了。

我们把酸铃枣儿叫酸枣儿。酸枣儿是故乡村庄的特产,生性泼辣,耐贫瘠,耐干旱,耐严寒,田间地头,屋角庭院,盐碱荒地,甚至墙缝,瓦砾,到处有它傲骨的影子,但得不到重视。小姑姑家院里那棵就例外了,小姑姑她娘,我叫她大奶,大奶有两宝,酸枣儿树和小姑姑。在她心里,分枝如伞的酸枣儿树,仅次于青春靓丽的小姑姑。

这棵酸枣儿树倚着斑驳的泥坯墙头,老成持重,龄久历深,高耸过正屋房檐,它的四季变化,在大奶的生活里一清二楚着。

各种花草争先吐绿抽芽,酸枣儿树却是长得格外小心,静悄悄的,到枝叶盈翠,香气如桂时,枣花,鹅黄色,小巧,精致,一窝蜂似的拥挤,聚集,密密匝匝挤满分枝,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风从外面的田野吹来,款款吻着枣儿树一身的馨香碧翠,吻着吻着,翠绿的叶下,羞答答坐了青果。

小姑姑站在树下,抬脸望着枣树枝,清眸,顾盼生辉。大奶看着小姑的样子,揶揄地说:“枣儿不熟,卖不了,嫁妆的钱就攒不够,急也没用!”小姑姑怼她一句:“谁急了?”脸上飞来的红晕分明生动起来。

风吹拂着,雨露沐着,阳光照着,枣儿泛白了,吃起来有甜意了。大奶阴森着老脸,静坐在门口,小姑也不闲,坐在酸枣儿树下,不停地学做出嫁以后该做的针线活,捻线,纳鞋底,缝衣服,剪鞋样……其实呢,是在防御那些眼巴巴的馋枣儿人呢。

枣儿,并不稀罕,多得像田野里的土疙瘩。但大奶家这棵酸枣儿树特殊。是大奶的婆婆从娘家移植过来的。看似普通,果实迥异于其他酸枣儿,个大而且是圆的,状若苹果,俏若龙眼,有梨的清甜,苹果的酸爽,枣儿的脆嫩,晾干,深紫色,细纹核小。因为这,足够让人垂涎欲滴了。

秋天之后,枣儿就红了,像是小姑姑腮边的霞晕,喜洋洋的,羞答答的,鲜红红的,枣儿杆子响处,一场枣雨,遍地玛瑙。成色好的,小姑姑拉到集市去卖,小的,裂口的,虫眼的,歪瘪的,随便谁来吃。但树梢上是不打的,红艳艳地高挂着,供鸟啄食。看似大奶冷若冰霜,她不苟言笑的表象下,藏着的那颗心可善良呢!

秋风一吹再吹,枣树叶瑟瑟飘落,灰色的树干毕露,几个酸枣儿,跟小姑姑的嫁衣一样红,被风撕扯着不肯辞枝。

酸枣儿树光秃秃的了,离小姑姑出嫁的日子也近了,窗台儿前的老柿树,却依然吊着几颗小灯笼似的柿子,红通通的,一只喜鹊叼了柿子,美得直叫。大奶看着喜鹊,看看穿戴一新的小姑姑,又流出一脸喜泪。大奶说卖酸枣儿攒嫁妆,那是违心的说法,无非就舍不得小姑姑走,想她在家多陪几年。

酸酸甜甜,才是人生。很庆幸那么一段和酸枣儿树亲密接触的时光,带给我永远的美妙。后来,我考上大学,留在城里,大奶和小姑姑和那棵酸枣儿树的消息,就知道的很少了。

故乡的枣儿最是酸甜时,乡愁也是甜蜜的。谢谢卖枣儿的故乡人,让我重新回味起酸枣儿的酸,甜,野,真,美,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忘却。

2023-12-17 3 3 京江晚报 content_287618.html 1 3 “酸枣”人生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