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05日
第10版:西津渡

铁骨铮铮 碧血丹心

——我父亲的抗美援朝经历

□ 胡爱华

我父亲胡连元于1933年农历六月出生于丹阳窦庄邵巷村,十岁入本村胡氏祠堂小学读书,接受了六年教育。年少就勤勉致知,励行致远。受中共地下党老师的影响, 从小立下了从军报国的革命志向。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同时祖国上下开展了热情高涨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我父亲从田间地头扔下农具,毅然决然到乡政府报名参军,成为丹阳乡里第一批抗美援朝志愿军。

赴朝千里急行军

我父亲参军后被编入第23军69师205团通讯连电话排,集训七个多月,荣立四等功,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1年9月,23军开赴朝鲜战场。在辽宁省丹东市,睿智骁勇的师长李木生发表了誓师动员讲话。部队以团为建制单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步行开赴正处于战火中的朝鲜。战士们负重七八十斤(有枪支弹药、通讯设备、军用锹、生活用品等),翻山越岭,第一天就行军80多里崎岖山路。一路要冒着空中敌机的轰炸。在经过美军空军重点轰炸的大同浮桥时,战士们一口气快速跑了15公里。经过平壤时,我父亲双脚满是血泡,刺破血泡继续行军。后来,我父亲双脚肿胀厉害,无法穿鞋,干脆赤脚咬牙坚持完成千里行军。经过连续二十多天的昼伏夜行、星夜兼程,23军终于到达朝鲜东海岸战略要点元山港防务阵地,换防20军。

电话兵开赴朝鲜的途中,不仅要完成急行军,还要完成途中的通讯线路架设。每当宿营,电话兵都要架设电话总机、铺设电话线路,确保部队和团部、司政后方有线指挥畅通。

守卫元山港阵地

23军此阶段主要是防御作战。时值朝鲜冬天,天气异常严寒,气温达到零下30-40度。元山港附近海面布满水雷,载有敌机的美国军舰时常出没在海面上。元山港阵地其实就在敌机眼皮下,敌军对我军阵地虎视眈眈,常来轰炸。刚驻防两个月,23军就遭受了敌机两次大轰炸。我军到达元山港阵地刚一个月的一天,时约上午8时,几十架敌机从元山港海面起飞,向我军阵地黑压压飞来,对我军驻地狂轰滥炸,炸弹和燃烧弹雨点般落下,四面顿成火海。战士们紧急疏散,全力抢救军用物资。很多战士们身上都溅上了美军燃烧弹凝固汽油,我父亲他们迅速在地上打滚灭火;当敌机炸弹落下或机关炮向下扫来时,战士们迅速趴卧地上。很多战士被炸弹气浪推出很远,身上脸上一片焦黑。这次轰炸持续3个多小时,团部驻地高射机枪阵地首先被炸,整个69师驻地全被轰炸。我父亲所在通讯连紧靠团部。当美军飞机猛烈轰炸时,我父亲和电话排战友冲出战壕迅速架起野战电话线路,连通总机,保证了团长及时下达命令,了解各营、连部受损情况。一个月后,敌机又一次对我23军阵地进行了大轰炸。

经过敌人的两次大轰炸,我23军遭遇很大伤亡。我父亲的战友、三营总机班长陈柏松牺牲在总机值班室,有的战友牺牲在电话线路旁。

由于23军阵地已经暴露,冰冻雪地中志愿军重选了山高林密的新驻地。我父亲和战友们在冻土中挖坑道建掩体筑战壕,重造元山港阵地。23军严密监视海面敌舰情况,随时准备迎接美军从元山港海面登陆进攻作战。

决战“三八线”前线

1952年12月初,第23军和刚取得上甘岭战役胜利的第15军换防,开赴“三八线”中段前线——朝鲜中部江原道某无名高地,军事目标是打击敌方394.8米高地。

从元山港阵地向“三八线”挺进行军途中,部队遭遇多次敌机轰炸和敌方阵地的炮轰,团直炮兵连长当场被炸中牺牲,我父亲的一位老乡战友被炸受伤。一路冰厚路滑,行军十分艰难,我父亲他们在茫茫雪夜中摔倒无数次。水壶里的水冻成冰,我父亲和战友们只能随手抓起路边的积雪往嘴里塞。他们日夜兼程,数天后到达前线驻防地。

“三八线”附近的前线战场战斗频繁,而且异常残酷激烈。敌人的大口径炮弹不分白天黑夜打向我方阵地,敌人机枪疯狂扫射,更有敌机的疯狂轰炸。整个阵地,山被打成焦土,石头被打成粉末。抗美援朝战争,真正是打的钢铁战,志愿军就是钢铁战士。

在“三八线”前线,我父亲负责步兵三营到团指挥所、营部到守卫排等线路,先后独自负责了回龙洞、沙漠器等查线站工作。这些查线站分布在开阔地带,没有有效的隐蔽处所,危险异常,任务十分艰巨。我父亲穿行在枪林弹雨中,机智勇敢,凭炮弹空中飞行的声音精确判断落地方位;敌人机枪扫射过来,用军用棉帽子伪装在战壕上,再迅疾跃出战壕,带上伪装帽消失在草丛中;在天寒地冻、铁丝都会粘掉手指皮肤的极寒天气下,抢修电话线路时也得迅速用牙齿配合勒去断线胶皮;当阵地和战壕被敌炮摧毁,炮火一停,就立即和战友们一起抢修,始终保持完整作战状态。

这些查线站周围群山中就有我军数个炮兵团阵地、高射机枪阵地、营连步兵阵地和师团指挥所。通讯连电台紧跟团指挥所,我父亲和电话排战友们要时刻保持战地指挥系统的畅通,责任十分重大。

步兵一营、三营正前方隔一条河就是敌军15平方公里的守卫阵地,制高点394.8米,往前几十里地的南韩铁原高山上就是联合军司令部驻地。三营左侧是平康结合部开阔平地。我父亲负责的这几条线路,每条大约5-6里长,电话线路就在这开阔地带上,没有隐蔽屏障,时时刻刻都是命悬一线。

1953年3月的一天,三营七连和八连阵地遭到敌军炮火猛烈袭击,一时敌人炮弹像雨点般落在阵地上爆炸,团部通向营部、连部和守卫排的电话线全部被炸断。我父亲一人奋不顾身冲出坑道,在猛烈的炮火下,在没有任何隐蔽的空地上,在枪林弹雨中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弹坑,迅速接好所有被炸线路,及时畅通了团部指挥。紧接着,我军师团炮阵向敌军发起还击,发射数千发炮弹,战斗持续了一天,重挫了敌军嚣张气焰。

1953年5月,为配合停战谈判,创造有利战机。205团组织了100多人的突袭分队,我父亲和2位战友到敌我双方缓冲地带铺设电话线,由营部直通前线炮兵阵地。随后我父亲1人在离敌方阵地最近的炮兵阵地开设查线站。电话兵随突袭队悄悄摸近敌军394.8米阵地预定地点,配合指挥员发出冲击准备暗号。随后师团指挥部向我军多个炮群发出开火命令,迅猛轰击敌军394.8米高地,霎时敌阵地一片火海。

突袭队撤退途中,敌炮在开阔地带和小河一线组成了一道炮火封锁墙。我军伤亡很大,三个突袭电话兵只有我父亲幸存下来,电话班的班长魏天元、丹阳老乡符一平都壮烈牺牲了。符一平烈士一直是下落不明的无名烈士。战友的牺牲,让我父亲心中难过了几十年。

从1952年12月到1953年停战协议签订后的8月,我父亲一直战斗在“三八线”附近。后随23军驻防朝鲜,执行维护停战协定的实施任务,并帮助朝鲜人民开展重建家园建设活动,直至1958年8月才回国。

在抗美援朝的三年战场上,我父亲爬冰卧雪、饮枪含弹,铁骨铮铮、碧血丹心,始终牢记着一个共产党员的信念和追求,始终践行着一个电话兵的职责和担当,以顽强的毅力,过硬的作战本领,用生命和智慧保证了作战指挥系统的畅通,让志愿军的电话线路成为轰不烂、炸不断的“钢铁”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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