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佰 禾
我上小学的时候,互联网并不发达,想买书只能骑上五里地的路,去城市东北角的新华书店。爷爷为了贴补家用,也为了给心爱的孙孙营造一方书海的世界,让其遨游其中,将来成为有文化,有本领的人,退休的他依然支棱起精神,在我们临街租了个六平方米的铁皮屋开起了便民书摊。别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小儿书、工具书、上海杂志,可全乎着呢,老老小小站在摊前总能找到自己心仪的杂志、书刊。
遇上缺货也不打紧,爷爷会上前询问好书名、期刊号等信息,工工整整记录下来以防遗漏有误,然后让对方交上几元押金,在纸条上写下取书日子和落款,一书一清,很是细致;上书时只要有货准给对方上出来,回回没有食言过。记得有回大雪积得都到脚面那么厚了,奶奶劝说别上书去了,路上不安全;执拗的爷爷穿上棉大衣,带上白线手套,推着吊了漆的二八大梁车就出了门,嘴里不忘念叨:“老奶奶放心吧,我推着走,都答应了那帮孩子的事情,今天上不来,明天孩儿们该失望了。”爷爷的心一直都像那天的冰雪一样坚定纯洁,不来半点糊弄,应了就去做。
严寒酷暑,大梁车忠实作伴,没有一次不超载负荷前行的,后座、前筐、左右车把都被整整齐齐却也死沉死沉的图书牢牢占据着。瘦小的爷爷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来回回、绑绳拆绳、搬上搬下,出摊收摊,从晨曦到黄昏,日日月月从不懈怠。因价格合理,言而有信,种类齐全外加小老头精神十足的派头,积累了很多常客和拥趸,生意还不错。
爷爷卖书给别人是营生是补贴,爷爷买书给我是疼爱是在乎。从学前班到六年级毕业,七年时光里的儿童节、生日乃至平常日子都会收到爷爷给我的书,林林总总关乎科学的、历史的、文学的,涉猎范围真够广,还有很多习题册;那时我疑惑肚里没有多少墨水的爷爷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书的?爷爷献宝似的笑言:“咱有这便利条件,摊前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朋友,多问问、多观察、多留意就猜出我家囡囡需要的书了,八九不离十。”的确如此,爷爷“神机妙算”单独上给我的书每次都惬我心意,精装耐读。
这是书摊的功劳,轻松架起了知识沟通与读书分享的桥梁;这更是爷爷的苦劳,奋力输送了情操陶冶和精神愉悦的养料,供我吸收伴我成长。是爷爷丰富了我童年读书的世界,为我播撒了明辨是非、善良做事、本分为人的种子。至今家里的书柜都有一套泛黄了的《中国少儿百科全书》,里面沉淀的是知识,是前进的无形力量,更是爷爷与我祖孙之间的一种亲情想念,无声地激励祝福着我:“囡囡与书为伴,一生快乐。”
每每翻看书籍,恍惚间穿越时光,我又看到昔日小书摊上,闲不住的爷爷用鸡毛掸子轻柔地拍拍书上的尘土;而后架着老花镜在本子上勾勾写写,圈圈画画,又为新一天的开张忙碌着,光阴里充满着对生活的热忱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