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少勤

2019年秋季的一个清晨，南山绿道散步后回家，迎面遇见琴友董老师。

常常见面，往往招呼一下，各人便各自忙碌，但董老师停下脚步，快人快语：“你的大提琴有兴趣一起练练弦乐四重奏吗？”见我愕然，便又接着说：“退休了，有了时间，一起练练琴，有益健康，修身养性啊。”这话我赞成！于是几分钟就商量好邀请哪几位琴友，用哪个版本的乐谱，什么时候集中排练等等。

弦乐四重奏由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组成，在一个时间段内四个人演奏的是不同的乐谱，四个完全独立的声部呈现的是高度整体化和高度融合的声响，对演奏员的演奏水平、音乐感悟和精准节奏的相互配合有着极高的要求。中央音乐学院“琥珀弦乐四重奏”在一段视频解说中说：“在专业领域，弦乐四重奏被公认为最艰难的音乐形式，处于人类音乐金字塔的顶部。”

我们的一段音乐金字塔顶部“写生”的经历自此开启，困难可想而知。几个人虽然都有四、五十年的学习和演奏提琴的经验，也大都有地方专业文艺团体的工作经历，但是对于演奏弦乐四重奏，无疑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联系上了北京琥珀弦乐四重奏的大提琴演奏家、中央音乐学院杨一晨老师，他发起创立的“琥珀四重奏”， 2013年在“墨尔本亚太国际室内乐比赛”中获得“比赛最高奖”。

刚开始接触便使人感受到艺术大家的风范。得知我们的情况，他便不让我称呼他老师，说长者为尊，又细致地指导如何进行基础的练习，尤其强调严格校音，多多使用节拍器……

排练需要场地，选中了女儿教习古筝、古琴的教室。教室按声学要求装修，反射声均匀，混响时间合适，谱架等器材也不用额外购置，大家比较满意。

天时地利，基本条件具备，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几位琴友聚到一起，免不了问候、叙旧。时间宝贵，开练！琴友和琴友之间对话——最顺畅的是音符的交汇融和；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可贵的是心弦的和谐共振。

一年、两年，渐渐地对弦乐四重奏的练习有了些许感受：

如果把弦乐四重奏比作一个人——第一小提琴相当于一个人的容貌，或俊朗，或娇美，或刚毅豪爽清秀文弱，或大家碧玉小家闺秀等等，此人在人前一现，就使人印象鲜明深刻，以至于只为了要在人群中多看他几眼。

第二小提琴犹如一个人的气质和气色，五官再好，扑克脸一张或是血色惨淡形容憔悴，也远不完美。第二小提琴要做的就是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股“气”，由内而外透出来，那种自然而真实，笼罩此人周身之“气”，刻意化妆或是人为做作所不能及，虽然毫不张扬，但眉目传情、顾盼生辉。

中提琴犹如一个人的血液，全身通达循环，而且呼吸通畅自如，正如“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它要在高音和低音之间自如流畅的连接，乃至打通任督二脉。气血充盈使得一个人精力充沛，活力无处不在，否则气血双亏，即使容貌卓绝、气质出众，非愵病之身，也是亚健康之态，足见中提琴之重要。

大提琴犹如黄金比例身材，匀称而健康的骨骼，稳健端庄、恰到好处地处于肌肤之中，既非使人尴尬的嶙峋骨感，又不至于丰满到肥胖臃肿；既不混沌笨重，又不飘忽游移。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有了这样的骨骼，心里踏实，终能行稳致远。

艰难而枯燥的练习持续进行中，而长笛手陈老师的加入成为长笛弦乐四重奏组发展中的强劲助推剂。

从2019年底开始，团队在企事业单位、社会团体、社区等场合进行了多场以中外经典曲目为主的弦乐四重奏演出，给这座城市的文化建设洪流注入一涓细流。

写生是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绚丽的晚霞之中，几位银发乐友横笛操琴肃然端坐，虔诚地仰望着人类音乐金字塔顶部，认认真真、规规矩矩、一笔一划在临摹“写生”，用音符挥洒笔触，用旋律引领线条，用乐章布局构图。乐音在时空中行进、绵延，感受着音乐的快乐，常常也给他人带来快乐，这样的事有意义，有价值，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