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季

南来的暖湿气流在村庄上空吹起了集结号，毛毛虫们纷纷睁开复眼，走向了万物繁盛的夏天。

在村里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毛毛虫有很多种，最好玩的是摇头虫。它们穿着红褐色的外衣，像一粒花生仁，不过不是圆的，而是扁的。它们的身体是圆圈节的组合，一圈一圈顺下来，一圈比一圈小，到头部变成了一个尖。它们用灰色不透明的膜把自己封闭在椿树的树干上，我们揭去膜，摇头虫卧在我们掌心里，开始不停地摇头表示不满。摇头虫很不经玩，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就摔成了一滩绿色的液体，自由飞翔的梦想打碎了，它们再也没有变成蛾子的机会了。

摇头虫很可爱，洋辣子则很可怕。它们穿着带刺的绿铠甲，有着尖尖的触角和黑色的复眼，有的背部还有几只闪着凶光的毛茸茸的复眼。它们喜欢趴在梨树的叶子上，不小心碰上了，是火烧火燎地疼，马上就是一片红疙瘩。有经验的大人会翻开洋辣子的肚子，用洋辣子的体液涂抹被蜇的地方，疙瘩很快就消下去了。

洋辣子的学名叫青刺蛾，在变成蛾子之前，它们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我们叫它“美国洋辣子”。和“美国洋辣子”相对应的是“中国洋辣子”，不蜇人。它们长得像蚕，比蚕长，淡绿色的身体上长满白色的毛，根根竖起，两只黑色的眼睛，很多条腿，爬得很快，却经常失足从树叶上跌落下来。跌落到地上后，它们有一瞬间的愣神，等意识到有被鸡子们啄食的危险后，慢慢探探头，左顾右盼一阵子，然后迅速地朝最近的树爬去。“中国洋辣子”是标准的毛毛虫，据说有十六条腿，我们没有仔细数过。

别的地方说“花大姐”，指的是七星瓢虫，我们所说的“花大姐”是一种小蝴蝶。它们穿着灰色的套裙，上面有红色的点点，合着翅膀的时候，呈三角形。像金龟子、七星瓢虫一样，童年时，也是丑陋的毛毛虫。

红薯叶上有一种毛毛虫，比较肥硕，头大肚圆，像大号的蚕，我们叫它“大青虫”。

喜欢吃麻叶的是尺蠖，走路总是要丈量路程，像人用手指比一搾量东西的长短，我们叫它“搾虫”。

村庄里的虫像村里的树叶一样多，有些虫葬身鸟腹、鸡腹和孩子们的手下，有些则经过千难万险，破茧成蝶。它们脱去了毛毛虫的外壳，翩翩飞舞在乡村，装点着美丽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