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春雷

单位在郊区，出院门往后走，就见田野。是丘陵地，高高低低。有田地种了花生，还没有出苗，薄膜覆盖着，一片一片的白。没种花生的地方，是野草的地盘，汹涌地绿着。是的，在春天，青草不管不顾地绿，绿得气势逼人。

这几天，刚刚下过雨，野草便更加葳蕤了，绿意更甚，如果蹲下身，低头，凝视一株正奋力生长的野草，就会感觉翠绿欲滴，好像绿意真的会滴落下来。喜欢这蓬勃的绿，绿，是生命的颜色。

我就在这草间行走着。一个人。越来越喜欢在野地独自行走。什么也不用去做，什么也不用去想，只需把脚步交给田间小路，心便是自由的。此刻我什么都不需要去关心，若非要关心什么的话，那么只关心眼前的一株草、一朵花，或者一只翩跹的蝴蝶，一只忙碌的蜜蜂。

只有静下来，才能听得到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大自然能平息你内心的喧嚣，每一株花草，都如一面镜子，能返照你的内心，如山间的溪流，洗涤你的内心。

路坑洼不平，有的地方被野草覆盖。证明很久未有人从这里走过了。几只喜鹊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踱步，很悠闲的样子。这让我着实羡慕。这片田野是属于它们的，是它们的花园，而我，不过是偶然的闯入者。

其实，我脚下的这片地方，原来是一个村庄，十多年前我刚到这个单位时，这里还是一个半废弃的村庄，说半废弃，是因为大多数房子残垣断壁，很久未有人居住了，但还有几户人家，房子是完好的，傍晚时，依然会升起炊烟。里面居住的，多是老人。

那时我和几位同事午饭后常来散步，与在街上遇到的老人攀谈几句，看那些坍塌的房子，在春天里，依然有杏花或桃花越墙而出。我们猜测这个宅子里曾经发生的故事，还说，如果拍电影，来这里的老宅子里取景，肯定行。其中一位，指着鸭子，喊“鹅鹅鹅”，让我们一阵嘲笑。

如今，这位指鸭为鹅的同事已经离职，去了遥远的地方工作。同行的另一位同事，重病在家好几年了。我曾经去看过他，很消瘦的样子。而半废弃的村庄，已经全部复垦为田，那些原先的居留者搬迁去了别处。

已经看不出人们曾经居住的痕迹，就好像从未在这里存在过。而我和我的同事们，也好像从未踏足过这里。没有谁来证明这一切。恍然如梦。

若一定要找谁来证明的话，那么河流可以作证。这条曾经穿村而过的河，一如从前，汩汩流淌，好像每一滴流淌着的，都是时间。野渡无人舟自横。河上没有舟，舟在往事里，舟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