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靳 玲
夏日,窗外的花草疯长,蝉鸣声翻过窗口,直达我心窝。
几年前,也是夏日,酷热。我被抽调去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教三年级语文。
我住教学楼后的小屋,小屋前面有一棵我叫不上名的树,树上趴满了蝉,晚上群蝉鸣唱,我一晚没睡着。第二天走进教室,讲着课就眼皮直打架,脑子发晕,不知所云。我昏昏沉沉度过了走进这所山区学校的第一天。放学时,同事问我怎么了?我笑着说这里蝉鸣真像男高音,我竟欣赏聆听了一夜。
我发誓晚上一定好好睡,明天一定要精神抖擞。
昨上,群蝉合唱,卖力地炫耀着唱功。我用薄毯蒙住头,不一会就大汗淋漓。
窗外窸窸窣窣声响起,传说中的恐惧一下子活跃在我眼前。我战战兢兢地走到窗前,撩起窗帘,见一个孩子站在树下,仰起头,捉蝉,再放进瓶子里,隐隐约约已装了半瓶。像是我班上的学生。我顿时冒火,难怪没老师愿意教他们,深更半夜捉蝉,能学会什么,到底是山野孩子!我想叫他赶紧回家,又想到刚来,不熟悉情况,强压火气,回到床上。这一睡竟到了天亮。
我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教室里,眼睛在教室里搜索,昨晚那个瘦小的身影,就坐在我眼前,精神萎靡,满眼睡意。初来,我把火压在心底,整节课用眼睛示意他听课。听着听着,他眼皮合在一起。我很想把他拎起来站在后面,但还是强压着恼怒,讲完课,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个简陋的小屋,里面除了几张旧桌子,旧椅子,凌乱地堆着课本作业,别的什么都没有。
晚上我努力入睡,窗外又响起窸窣声。我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又是捉蝉的孩子,比昨晚多了两个。这三个瘦小且头发凌乱的孩子,每人手里拿个瓶子。火从心底窜到脑门,我不能容忍了,深更半夜玩耍,明天怎么听课。刚想大声吼叫。只听昨晚捉蝉的那个孩子说,我们多捉一只蝉,老师就能睡得好一些,这样老师说不定就不走了。另一个稍矮的孩子说,多想老师不要走,把我们教到小学毕业。三个孩子竟并排站着,仰望大树。
三个小身影倔强地搅动着我心房,那夜我失眠了,多么善良纯朴的孩子们!孩子们,老师让你们的愿望实现。
我笑眯眯地站在讲台上:孩子们,我现在最喜欢听蝉唱歌,这声音是我的催眠曲。我想多听几年,你们欢迎不?教室里先是安静,接着孩子们一下子冲上讲台,把我围住。
夏来夏往,我在那里听了三年蝉鸣,直到他们小学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