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 峰

参军到部队，有很多事情是之前不曾经历过的，例如，不管早、中、晚，每餐饭前都要列队唱歌，这几乎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上军校那会，刚从高中毕业，虽然是从校门到校门，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军校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到校报到后，吃的第一顿饭是晚餐，跟着同期入伍的战友，在老兵的带领下，排着不算整齐的队伍，来到食堂门口，以为可以直接进饭堂，结果带队的值班员一声“立定”的口令，全体停下。大家正纳闷呢，只听见值班员又是“稍息、立正”的口令，整理了一下队伍，然后向一边站着的学员队领导大声报告应到人数和实到人数，领导点头示意之后，值班员转过身，指定一名学员出列指挥。点名出列的学员先大声报出要唱的歌名，便开始起头领唱。作为领唱者，起了头大家放声高唱起来之后，他还要一边在队前指挥一边和大家一起合唱。唱完歌之后，按照值班员的安排，依次进入食堂就餐。

饭前唱的大都是歌词比较简短，旋律比较昂扬，听起来有力量，能够打气提神的革命歌曲，主要是大家最为熟悉的军旅歌曲，也是大家都会唱的老歌。最常唱的有《打靶归来》《团结就是力量》《学习雷锋好榜样》等，这些歌曲不仅朗朗上口，关键是可以很快就唱完。抒情的歌曲不是没有，但是战士们唱的歌重在气势不在乐律，这类歌曲唱起来感觉软绵绵的，实在是不适合战士们在饭前合唱。

军校的学员们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岁数，加上学习之外还有高强度的军事科目训练，体力消耗大，到了吃饭的时候，肚子其实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到了饭点，站在飘着饭菜香的食堂门前，看得见吃不着，还要先大声歌唱，确实也有些难熬。可饭前一支歌是部队多少年沿袭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到了饭点各个学员队都集中在食堂门前，不但歌要唱，唱歌的声音还要洪亮，否则就无法展示出本队的气势和朝气。

记得有一次下课之后，大家都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偏偏天公不作美，不远处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眼看一场雷阵雨就要来临。大家在门口唱了一首《说打就打》，“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练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短短十几秒就“糊弄”完了这首歌，然后一群人就乱哄哄地一窝蜂挤进食堂。走到半道，前面的人却退了出来，我们在后面的人不明情况，还在往里挤，正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见学员队队长站在面前，一脸严肃地训斥道：“唱的什么东西，出去重唱！”一群人只好退到食堂门外，重新整队唱歌。一首唱完，队长不满意，嫌声音太小，就又唱了一首，一直到队长认可为止。等大家进了食堂，身上早就淋得湿漉漉的，看着眼前的饭菜，纷纷端起碗来狼吞虎咽的，连桶里的汤都喝得一点不剩。从那以后，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们也会按照正常节奏大声唱完一首歌，然后进食堂吃饭。

在部队18年的时间里，饭前一支歌是不可少的项目，甚至不夸张地说，饭前一支歌已经成为习惯烙刻在日常的行为举止之中。2017年转业离开部队，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有点不适应，时常怀念自己在连队里摸爬滚打的时光，难忘那些和我同吃同住、朝夕相伴的战友们，有时候独自在家吃饭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自己给自己唱首歌，唱完后，一种莫名的惆怅总会涌上心头。

难忘饭前一支歌，难忘的不仅是那座回荡着嘹亮军歌的绿色军营，更难忘的其实是自己生命中那段激情燃烧的热血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