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 舟
陶渊明曾经出任过彭泽令,但他的内心却并没有真正进入过官场。一篇《归去来兮辞并序》,一篇《桃花源记》,充分显现出他的闲淡本性和返璞归真的理想。陶渊明辞官后长年乡居,过着“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生活。但陶渊明不同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农民,他比农民们多了一种精神生活。每天耕种以外,读书作赋,诗酒相伴,从闲适的生活中寻找精神的寄托,品味生活的乐趣。
从陶渊明的诗中可以看出,乡居生活中,读书也是陶渊明的重要生活内容。耕种之余,便是读书。对读书,陶渊明却有一段迥异于他人的高论:“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这话每每让劝导后人努力读书的文人困惑,“欣然忘食”确实称得上好读书,然而不求甚解,也能与好读书沾上边吗?
其实,读书是有不同读法的。目的不同,读法也不同。文字作为表达和交流的一整套符号系统,它的含义往往是多层次的。逐字理解,寻求字面的含义,只能说是一种最浅层次的读书;运用逻辑分析,也只能把握一种理念,而且未免枯燥局促。文字符号构成语言,语言排列成一篇文章,其含义的丰富性远远超过一个字一个字的含义的相加,文字组合成文章,可以形成一种意境,一种氛围,一种气势,也就具备了艺术的美与魅力。
对陶渊明的人格和学问均颇为推崇的陆游称得上是个读书“会意”的高手,他曾留下了许多有关读书的诗篇,如“病里正须周易,醉中却要离骚。”“研朱点周易,饮酒读离骚。” 《易经》与《离骚》是陆游百读不厌之书,但陆游读《易经》与读《离骚》的方法却大不相同。读《易经》须秉心静气,朱笔圈点,会意书中意旨。陆游将《易经》视作治病之良药,病中读之,能态度达观,顺应自然,乐知天命。读《离骚》则可以神游万里,肆意狂放,不执着于字句,一边饮酒,一边吟诵,在醉眼朦胧和神志恍惚中细细品赏和会意其中之真趣。
对读书人来说,大部分的读书都不是为了在书中去寻找答案。而是通过读书在交流,在寻找共鸣和精神的契合。寻找精神的契合,需要最大程度的调动阅读者自己的创造性,只有读书的“会意”,才有心灵的感悟,只有心灵的感悟,才有一种超脱功利的艺术美感,才能达到读书风雅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