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康清
电影《八佰》的热播，向四行仓库守卫战士献旗的女童子军——杨惠敏成为人们热议的抗日英雄。2015年，笔者到台湾参加两岸城市教育论坛，有幸从杨惠敏儿子朱复轰先生处复印到了正在校样的一本回忆录。此前，朱复轰先生曾到镇江崇实女子中学找寻其母儿时的足迹。
这本回忆录里，杨惠敏女士写了许多她童年时的故事。笔者从中了解到，杨惠敏是在风车山上的崇实女校上了一年的幼稚班和四年的初级小学，5年的崇实生活，给她的童年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看大风车
杨惠敏的家在风车山脚下，抬头就能看到崇实女校校园里的大风车，大风车在当时绝对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景观。杨惠敏在回忆文章中有下面的描述：
田野是葱绿的，菜花金黄，水田油油。田埂上，山坡下，桃花、李花、杜鹃花在盛开着，沿着山坡，红色的砖墙与绿色的琉璃瓦在树林中掩映。囱烟袅袅，鸡犬起落，远远看去，是一幅画，多美的一幅田园之画啊！
饱赏着这幅田园之画的，便是山上的大风车，正因为这座风车，环抱着庄家湾的山便叫做“风车山”。风车山下，都住的是姓“庄”的人家，他们是这里的真正主人。我的家是几家客户之一，住在崇实女校的山坡下，打开大门，抬头就看见大风车在我们头上。
“闸、闸、闸”山上的风车又转动起来了。
崇实女校那爬满了紫藤花的校舍旁，大风车像个直竖的大磨盘，高高地矗立在山腰，它像肩负着岁月的使命，俯瞰着山下的人们，在那无休无止的吼声中，似乎催促着人们，岁月是不留人的啊。
可不是吗，山上的枫林，虽然仍是火红一片，风车山下，庄家湾已到处可找到春的踪迹。春，悄悄地点燃了河畔的桃花、李花、杏花……春，铺绿了山冈、田亩；重又将忙碌、工作和欢笑，带进了这宁静的农村，也带给我们这一群孩童无尽的欢乐，无尽的梦想。
谈大风车
童年的杨惠敏和她的小伙伴们对大风车充满好奇，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童真童趣溢于杨惠敏的笔端：
山上刮下来的风，仍有无比的寒意，空气中却有泥土新翻的气息，天空是晴朗的，到处响着人们的歌声、笑声、牛羊的嘷声和孩子们的叫闹声，鸡鸭被赶得满场飞跑，几只大黄狗跟着人们打转，我们闹哄哄瞪视着山上的风车。在我们孩子们的头脑中，这是最使人不可思议和感兴趣的事，我们喜欢它那“闸闸”的吼声，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老公公在推着大风车打转，他不胜负荷似的发出这规律而又刺耳的呻吟声，这老公公多么可怜啊，没有人同情他，也没有人帮助他，可是这老公公在哪里呢？
“他躲在云里。”小缺嘴说。
我们仰望着天空，想象有一个白胡子老公公坐在云端里，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像我们帮妈妈生炉子一样，在扇动着大风车。
“我看见了，老公公坐在那朵云上！”
“我也看见了，老公公在对我们笑着呢！”
于是我们齐声笑起来，叫起来。我们叫着、跳着，小冬子牵着一头牛，老远的跑来，他老气横秋地对我们说：“你们胡扯，根本没有什么老公公，大风车是洋人的，当然是洋人叫它动的！”
崇实女校是洋人创办的教会学校，因为山上没有水，洋人就想出一个办法，做了这么一架风车，大人们说过，那是洋人用什么机器，利用风吹动它的，可是我们宁愿相信那是有个看不见的老公公推动它而觉得有趣些。
爬大风车
崇实女校校长盖梅月（Mary G.Kesler美藉传教士）偶然碰见杨惠敏，很是喜欢。在杨惠敏6岁那年，盖校长登门把杨惠敏接到了学校，
进了学校的门就很难回家了，虽然出校门不要十分钟就可以跑回家，但没有盖校长的许可，杨惠敏是不敢偷着回去的。杨惠敏总是设法找寻校园最高处，因为站到最高处，就有可能看到她的家。爬大风车，就是杨惠敏想到的法子之一：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风车在“闸闸”的转动，力量非常大的，一不小心被卷进轮叶里去，至少也要辗断大腿。起初我只是好奇，觉得这么大一个风车，爬到架顶上去不知是一个什么感觉。我心里想到了立刻就做，一点也不考虑，我小心地缘着铁架子往上爬，尽量不碰着那转动的轮叶。下面一段架子上有横梁，比较好爬，到了上层，横架相距很远，对一个大人来说，还觉得吃力，我自然一双短腿搭不上去。可是我不灰心，我使出爬树的本事，两只手两只脚都抱着铁杆往上缩，终于我爬到架子顶上去了。偌大一个风车在我脚下转，头上是湛蓝的天，眼前一片葱绿，庄家湾一树一木看得清清楚楚，我家门前正在喂着一窝小鸡的，不是我妈吗？我忘形地大声喊了起来：“妈，我在这里！妈，我在这里！”
妈并没有听见我的喊声，反而是我的同学老师都闻声跑来了，他们乱惶惶的大叫起来：“不得了呀，快去报告盖校长！”
在风车山上，杨惠敏读完幼稚班和初级小学，后经盖校长介绍，去了山下城里的崇实女校的分部读了两年的高级小学。之后，又分别到上海、南京两地读中学。风车山上充满慈爱、互助的学校生活，杨惠敏的印象深刻而美好：
崇实女校是教会学校，民国初年的教会学校是很受人重视的。就拿学生的制服来说，都是清一色的英丹士林裙子，白衬衣、白球鞋。校舍是两层楼的建筑，四周爬满了紫藤花，高高地矗立在山坡上。推开窗子，庄家湾就像一张天然的油画，颇有韵致地摊开在眼前。山下飘来那带着菜花清香的轻风，山头送来松涛的长鸣，掺和着小鸟的叫声，儿童的歌声，与从每个窗户钻出的琴声交汇着，再配上操场上有如天使般的学童的笑声，至今回忆起来，留给我一个难忘的幸福而美丽的如梦境般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