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020年07月17日
第10版:西津渡

细品马周之途

□ 滴石水

马周是唐太宗李世民十分赏识的宰相,为贞观年间的政治改良和“贞观之治”的形成及延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时誉归之”。唐太宗常说:“吾暂不见即思之。”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名相可不是出自名门。马周出身十分低微贫苦,史载他“少孤,家窭狭”,很小的时候他父母亲就去世了,家中一贫如洗,经常浑身脏兮兮的,常去东邻西舍蹭饭吃,“乡人以无细谨,薄之。”一个穷苦孩子,一代盛世名相,好像很难落到一个人身上,所以细细品品马周之途,认真研读《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相关史料后,我感到马周之途有三点给人深刻的启发。

第一,有真才实学。马周虽穷,但天性聪颖,十分好学,遍读诗、史,对《诗经》《春秋》更有独到的理解和研究。父母双亡时,马周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孤苦、凄惨、无助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学。他的真才实学是他仕途的奠基石上马凳。正因为他有才学,才被在“玄武门之变”中帮助李世民夺位有功的玄武门守将常何收为门客。

贞观三年六月,唐太宗诏令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上书,畅言为政得失。常何是一介武夫,只识几个大字,写不了文章,接到皇帝诏令,立即找来马周,让他代写奏章。马周胸有成竹,提笔成章,洋洋洒洒替常何写了一篇包含20多条建议的奏章。奏章一上,马周立即登上了初唐的政治舞台。试想,如果马周胸中没有真货,没有对历朝诗、史的深切把握,没有对《诗经》《春秋》的独到研究,大智大勇的唐太宗怎么会在满朝文武的奏章中独独看中马周代写的这一奏章呢。

史载,唐太宗阅读奏章,正为那一大堆观点平庸、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皱眉不已,忽然看到这篇文辞优美,建议切中时弊的奏章,眼睛一亮。他知道常何这个武夫写不出来,立即召常何入朝,问奏章何人所写。常何立即据实回答:“此非臣所能。家客马周为臣具革耳。”李世民立即命常何回府,引马周入宫见驾。李世民前后派了四批人去催促,“及谒见,与语甚悦。令值门下省。”

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有很多机会,有真才实学的人有一两次机会就能把握住。胸中没有真东西,机会给你了,也没有用。所以,人一辈子可能会没有机会,却万万不可能没有真才实学会逮着机会。不是靠真才实学逮着的机会,大都不会长久,还可能会成陷阱。

第二,胸怀天下。马周如果仅仅深耕《诗经》《春秋》,满腹经纶,而对初唐时期的天下大势不察不研,是断然不可能被英明的唐太宗看中的。唐太宗诏令百官上奏,不是科举考试,不是比辞论诗,他要的是大家在朝政得失方面的真知灼见。马周分条目写了20多件天下大事,都居安思危,言语诚恳,切中时弊。比如,他建议唐太宗重视人民群众的作用——“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积蓄多少,在百姓苦乐也。”隋朝多处建仓储粮,布帛、金银等积蓄很多,可是当李密、王世充起兵的时候,这些都成了造反者的财物。“但贮积者,固有国之常,要当人有余力而后收之,岂人劳而强敛之以资寇邪?”而今百姓有怨,“以为陛下不忧怜之”,实则“今营为者,多不急之务故也。”

百姓苦乐,决定国家兴亡。唐太宗深以为是。再比如,他建议唐太宗节俭治国,力戒奢侈。“然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而大要节俭于身,恩加于人;故其下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服饰,皆过靡丽。”“陛下少处人间,知百姓辛苦,前代成败,日所亲见,尚犹如此,而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后,圣虑之所当忧也。”还比如,他建议唐太宗分封诸王、功臣要得当,指出宗室功臣不必为官,“汉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终全其世者,良得其术也。”

另外,他还建议唐太宗重视对基层官员的选任。“臣闻天下者,以人为本。必也使百姓安乐,在刺史、县令耳。”“今独重内官,县令、刺史颇轻其选。又刺史多武夫勋人,或在京不称职始出补外”,“所以百姓未安,殆在于此。”上述这些建议,时至今日,仍然十分重要,难怪唐太宗见奏章眼睛发亮,犹如久渴饮甘霖。而当时的马周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门客,真可谓一介草茅言天下事。

试想,如果他不观天下大势,不察人间疾苦,不研朝政急需,能写出那样的奏章吗?大丈夫志在天下。人不可能一夜醒来天降大任于斯。担天下大任须察天下大势。逐蝇头小利,乐一日三餐,心里整天都是老母鸡的那点愿望,干不成大事,担不了大任。

第三,善于佐王。贞观一朝,人才济济,马周深得唐太宗宠爱,还在于他善于佐王。在重大问题上,他多次进谏,但不像魏征那样直来直去,非常讲究佐王艺术。比如,贞观六年,盛世中的唐太宗夏天去九成宫避暑,把政事交给皇太子。马周感到盛世当中最需戒懈,但他不直接说皇帝不能去,“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视膳。今九成宫去京师三百余里,太上皇或时思念陛下,陛下何以赴之?”不说你不能去,但说老皇帝想你怎么办?以孝劝阻,李世民立即颁令回朝,对马周的谏言“深纳之”。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而马周的一剂剂良药不苦,甚至还甜,唐太宗能不宠爱吗?“鸾凤冲霄,必资羽翼,股肱之寄,诚在忠良。”李世民飞白书题这十六个大字,赐予马周,足见其倚重之深,宠爱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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