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吴炳辉

要说住院开刀的感受，老张说刚开始很害怕。怎么能不害怕呢，活到六十多岁，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即使头疼脑热也经常是不吃药，挺一下就没事了，至于住医院，压根儿没有那回事。但这次检查身体，竟查出这么大的病，跑了几家大医院再查，医生都说：“你这个肿块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这一刀是跑不掉的。”

老张身材魁梧，大脸浓眉，模样很刚强，其实是“纸老虎”。办好住院手续，到了病房就颓然瘫坐在病床上。妻子劝，他发火；护士劝，他埋头不吭声。医生一再告诉他，不会有什么事，怕他紧张，在开刀的前一天晚上，给他配了两粒安眠药。

那天一大早被病房护士推醒，护士说：“快起床，手术房的车子马上就到病房来接你了。”老张恍恍惚惚地洗脸刷牙。不用吃早饭，时间倒也不紧张。他换上进手术房的衣服，刚想坐下安定一下心情，手术房的车子来了。手术房来了三个人，两个男护工，一个女护士，那阵势有点吓人，老张按要求躺到铺着白垫被的手推车上，女护士替他盖上被子，他头脑里乱，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

老张紧闭着眼睛，手推车出了电梯，他不知道手推车朝那里走，好像路很长，扶着手推车的女护士看他的手在抖，问他家住在那里，他说住滨江小区，女护士说她也住在滨江小区，说住在一个小区，是邻居，她说：“这个病没什么，手术也没什么，从手术室出来就好了，不要紧张。”在这里碰到一个邻居，真巧。那个护士还说：“滨江小区的环境不错，你家离小公园远吗？如果靠小公园近，没事就到那里散步晒太阳，活动活动，一定长寿。”滨江小区很大，里面的小公园不小。小公园里有草坪、花坛，有弯曲绵长的小径，有许多树和竹子，有假山，有木头长椅，一年四季都开着鲜花，都有小鸟鸣叫，还有许多健身器材。以前在小区里进进出出，很多人都认识，虽然不认识这个护士，但在这个时候，四周仿佛是无底深渊的时候，有一个邻居护士在身边，亲切地和他说话，老张的心突然定了不少。

后来，一针麻药，老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待从麻药中醒过来，人已回到了病房。直到正常出院，老张都感到幸运，在这家医院里，在那个最可怕的时刻，遇到一个邻居，只是他进手术室时眼睛一直紧闭着，从手推车移到手术台时，他才睁开眼，看到那个女护士戴着浅蓝的大帽子，戴着大口罩，没有看见面孔，但老张一直记得那双极其温和的大眼睛。

后来，他在病区里打听那个护士是谁，想当面谢谢她，只要有手术房护士到病房来，他都要打听，在手术房的护士中谁住在滨江小区，她们都摇头。

出院回家后，老张在小区里一直留意和那个邻居护士个子差不多，胖瘦差不多的妇女，希望能找到那位护士，很难找，因为，既不知姓更不知名，仅是凭印象记得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

后来因为疫情，满小区、满大街的人都戴上了口罩，人们都突出了口罩上方的眼睛，老张觉得更没有办法找那位邻居护士了，因为有许多眼睛都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