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灶上煨着的鸡汤发出几声滚沸的“咕噜”声,和着灶膛里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堆了小半盆被裹在金黄色面衣下的炸菜;飘荡在整个院子里独属于柴火灶的香气,轻而易举勾起了我肚里儿的“馋虫”。傍晚到了,三奶奶在家做饭呢。
说是晚饭,三奶奶却是一早就忙开了。三奶奶住我家隔壁,我早上就是被嚯嚯的菜刀案板声叫起来的。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自从三奶奶生了病后,我似乎很久都没见过隔壁这么大张旗鼓地做过饭了。
我被香味勾起了肚中的“馋虫”,忙奔着隔壁去了。刚转进三奶奶家门前的小路,就看到她坐在门口青灰的石凳上,穿着淡蓝色的碎花衬衫,隐约有朱门的红光映在她身上,虽然远处有一整片绿色的麦田做伴,却带着几分孤独。我有些不敢介入其中,就默默沿着来时路回去,心里却在暗暗埋怨三爷爷的缺席。
我默默走着,却在刚拐出小路的地方看到三爷爷行色匆匆走来。他在拐口处愣了下,看见是我才松了口气。
“三爷……”
“嘘!”他拦住了我的话头。
我不解,却仍是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他:“爷爷去哪了啊?三奶奶等你回家呢。”
我看见他瞬间忸怩了起来,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手上紧紧攥着一朵黄色的小花。是那种长在路边的不知名的野花,却很好看,颜色很浓厚,但又不是那般明亮的黄色,像是鸭嘴上的那一点鹅黄,仿佛还有着泥土的味道。
我微微有些诧异,却听见他问我:“你说你三奶奶会喜欢这花儿吗?”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但一想到那院子里煨上的鸡汤,说:“三奶奶会喜欢的,一定会喜欢的。”他好像一下子从我这里汲取到了勇气似的,笑得很开心,朝着小路走去了。
三奶奶就坐在那青灰色的石凳上,本是背对着他的,却在一瞬间好像突然有了什么感应般的,就那样回过头来了。东部夏天的农村真的很美,一片看不到头的麦田,上头接着跷着脚的火烧云,红得像是一把火,将那天空的蔚蓝都烧得一干二净了,将整个天地都驱赶出去,只留下了小路上一个惴惴不安的小伙子向着他心上的姑娘走去,手里捧着一朵黄色的小花,像捧着自己一颗炽热的心。
三奶奶默默注视着他,像看着四十年前的年轻小伙子一般:那天他就这样向她奔来,头上顶着的是晶莹的汗珠,身上穿着的是再简单不过的蓝衬衣,嘴里说着的是他想娶她。
我默默在旁注视着,觉得这样才是圆满的,刚刚的三奶奶有些太孤独了,仿佛下一秒风就能穿过她的身体,将她吹散在田间了。
三爷爷递出那朵小花,也许并不需要什么言语,三奶奶接过那朵花,笑了。身上的淡蓝色碎花衬衫被傍晚带着麦香的风吹出一个恰当的弧度,银白的发丝被天边的红光映出几缕金光,三奶奶的笑就漾在这夏天的乡野里,是一种清淡的欢愉。
人间有味,最是清欢。
省镇江中学高一(9)班 褚雅琪 指导老师:嵇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