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韦林

那年，我在读初中。同学们都惴惴不安，也许我们将面临和前几届同样的结局——下放农村。陈同学领头，班上兴起学针灸的热潮，有一技之长到了农村可以有个高起点。我也买了几根银针，对照书本咬着牙在自己身上扎了起来。

而后意外在城里分配了工作。去江宁看望早前下放的三哥，得知和他下放在一起的吴德顺做了“赤脚医生”，强项是他家里几世传承的针灸。我心里陡升几分敬佩。大家下田了，我就背起医药箱，做了吴德顺的“小跟班”，穿过稻田，踩着乡间小道走村串户去行医。

几年后，吴德顺返城了，做了一名厂医。由于他大部分同学还在农村交流不便，他和我的交往便很频繁。我写的文稿，也兴致勃勃地请他做“一审”。他自己也不再满足于他父亲传授的绝技，报考了医学院。几年的农村经历养成了他沉稳、敦厚的性格，加上起步早、有特长，被推选为班长。从此他成了正宗的全科医生，毕业后回厂里升格成了卫生所所长。

一天，我完成了新稿去他厂里讨教。他下班后，我们一起回家。一路上我们踩着自行车走街串巷，他去给厂里几个病号送药扎针，我又做了一回“小跟班”。我一路在嘀咕，你不是下班了吗？一家又一家，直到万家灯火了，才抵达漫长巡医之路的最后一站。

受此启发，几年后我为我的老师求医了，我的老师多年腰疼腿酸。吴德顺满口应承。我知道我轻飘飘的一句话，他每天又要迟半小时回家了。单位组织去内蒙古休养，老师进了礼品店，四处打量，对我说：“吴医师不肯收钱，我怎么办呢……”

我做班主任时遇到一个难题——常有女生上课时趴在桌上，痛苦不堪状，也许是……初中生正是刚刚进入青春期。作为教师不能不问，万一不是……就贻误了救治时机；作为男教师又不便多问。开始，我含含糊糊让她们回家休息，被欺骗了一回。而后，“你昨天知道肚子今天要疼吗？”“你妈妈知道你今天肚子要疼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下课后就给她们按压内关、足三里。一次闲聊，我在吴德顺面前显摆起来。他告诉我还有一个更有针对性的穴位，然后伸出小腿详细解说取穴方法。从此，我有了一个做班主任的“绝活”。

去年夏天，与朋友自驾游去西藏。沿着颠簸的山路，碾压积雪，来到海拔4100米的“鱼子西”，旅伴“桃子”眩晕起来。远程求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吴德顺，求教该按压的穴位。《西游记》第六十九回孙悟空在朱紫国“悬丝诊脉”仅仅是诊断，吴德顺电传“鱼子西”是隔空诊治啊！

前不久，我小腿抽筋，求医无果。两周后酸痛加剧，我打的登门求治。几年不见，他身材不变，精神不减，七十多岁的人啦。医者仁心，“仁者寿”古人诚不我欺。三根针拔去，我不再一瘸一拐了。而后，我又去了几趟。

我坐在诊疗室，腿上扎着针动弹不得，脑海中一幕幕往事涌现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