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人
腊八节一过,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买年货,准备过年要吃要用的所有东西。
祖父在世时特别注重传统的节日,端午节要做出一桌红彤彤的菜肴,蚕豆瓣炒苋菜,连煮熟的咸鸭蛋也算上,非凑成十二红不可。中秋节要焚香祭月亮,要做黑芝麻糖月饼,当然也要做一桌丰盛的团圆饭,而过年的重头戏当属蒸包子。
因为在祖父心里,包子蒸得好不好,将直接预示着来年的日子好不好,所以在我家过年蒸包子是当成头等大事来忙。
提前几天就要买回经过霜打的苏州青,就是那种又矮又胖,菜头短小,菜叶肥厚的青菜。去除老根和黄叶,洗净入开水锅焯至颜色碧绿似翡翠般诱人,捞出候凉,剁碎挤出水分;木耳、金针菜泡发好,入锅烧开后捞出剁碎;冬笋切碎备用,祖父还要放煮熟的白果,忙活半天,还只是青菜馅,还要做猪肉馅和豆沙馅。对了,母亲爱吃糯米包子,也要提前泡好糯米,蒸熟加酱油、肉丁拌成馅。
四种馅心准备好了才是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发面事关重大,祖父把这件重要的事全权交给父亲去做。只见父亲不苟言笑,脸色凝重,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在揉好的面团里按比例放入酵母粉,把面团放进洗净烫过擦干的搪瓷脸盆,盖上木头锅盖,放进棉被里。可小时候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温度不够面就发不起来,聪明的父亲就灌个热水袋,放在脸盆外面加热。大概两天,脸盆里的面团变大膨胀起来了,用刀划开,里面有大大的蜂巢状的孔洞。为了保险起见,父亲会扯下一小块面,用铁火钳夹着放在煤炉上烤,面遇热烤出好闻的麦香味。这时候要考验我的情商,我会跑去给祖父报喜:“爷爷,爷爷,面发好了,爸爸说比去年还好。”祖父便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水果糖作为奖励。
包包子的面粉是父亲早就买好的特面,特面具体怎么特别我不是太懂,只知道特面比平时包饺子的面粉白,用特面蒸出的包子白白胖胖,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可爱。
母亲包饺子是把好手,可包包子不仅慢,还有出手病,就是收口处总是收不好,总会漏个小破洞。我那会儿太小,帮不上忙,祖母手很笨,除了家常菜,啥都不会做,害得父亲只得自己一个人包包子。
有一年,父亲正在家里埋头包包子,他的好朋友来做客,这个朋友会包,就顺便帮着包了个把小时。等包子蒸出来,豪爽的父亲用一个竹篮装了五十个包子让朋友带回去。我嘴上不说,心里暗暗发誓,明年一定要学会包包子,这样父亲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
说到做到,那时候我每天早上都去迎江桥桥头吃锅盖面,面店里包包子的师傅就坐在店门口,我利用等面条的时间慢慢观察白案师傅们是如何揉面、分剂、擀皮、包包子。虽没有机会实践,但天天看,天天学,也就会了。学会了也没声张,等过年父亲包包子时,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像模像样地包出了漂亮的包子,父亲惊讶地问我是怎么学会的?我告诉他原委,父亲瞪大眼睛,始终不敢相信,直到我再三解释,父亲才半信半疑。
嫂子进门后,特别爱吃马齿苋包子,手也灵巧,挺会包包子,但工作太忙,就在过年前,把各种馅料准备好,送到包子店,给点加工费,便可以吃到可口的包子,何乐而不为之。
再后来,老房子拆迁,住进了高楼,没了大灶就没了蒸包子的热情,每到过年就买点包子回来应节。近年父亲总爱笑说:“我老了,不中用了,过年连个包子都蒸不动了。”我们就劝他要与时俱进,用蒸包子的时间和孙子孙女们做游戏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