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1月01日
第008版:银潮周刊

红灯笼

文/悦然

少女时代,我曾经一度喜欢过粉色和紫色,古典诗词和现代诗歌看多了,就连做的梦都是粉紫色。二十岁开始喜欢灰色,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连拎的包包都是灰色。甚至还想过把头发染成灰色,再抹灰色的口红,涂灰色的指甲油,戴灰色的首饰,最后理智占据了上风才没有付诸实施。也许是佛经读多了,也可能觉得灰色最经典高贵,认为只有灰姑娘才能得到童话般的幸福生活。

有了女儿后,她受她爷爷的影响,喜欢白颜色,可我都按自己的审美给她买灰衣服。惹得这个鬼灵精笑话我:“是不是要把家里的墙壁、地板、家具都变成灰色才肯罢休。”至于红颜色,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衣橱里,总是固执地认为那是世俗的标志。

四十不惑,慢慢学会包容之前讨厌的绿色、黄色和红色。虽然灰色仍是最爱,但能接纳其他颜色了,便是最大的进步。还是一位学者朋友说得好,世上没有不漂亮的颜色,当你站在对方的角度就懂得,都漂亮,都挺美。也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开始重新去认识红色,并将它和白色组合到一起,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找到它们的身影,红与白的美学意境,如诗如画般沁人心脾。

我还专门为之写了一篇随笔《白白红红都好》,可惜曲高和寡,读者不多。最恐怖的是还被有些莫名其妙的无知者诟病,说什么中国人戴孝才用白色,你居然犯此大忌。我真是无语到极点,差点震惊掉下巴,也幸亏我打了近十年的太极拳,骨骼强健,骨密度高,才没有当场晕倒骨折。感觉是在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简直无法沟通。

如果忌讳白色,那新娘子还穿洁白的婚纱干吗,都穿红色好啦,为了隆重表现喜从天降,喜事临门,脸上都画成老媒婆那样红扑扑的油彩,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地铺红毯,红男红女,演一台喜洋洋的二人转,搞一把红彤彤的杂烩农家乐,那该有多热闹多喜庆啊。

二十多年前参加一个好朋友的婚礼,特立独行的她居然顶着公婆的巨大压力,全程穿黑色的礼服。事后悄悄问她:“大喜的日子,为什么不穿红戴绿?”她却笑着反问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俗了?”

言归正传,红色,特别是中国红早已成为我们国家的名片和标志,可就是有为数不少的中国人喜欢滥用瞎用乱用。比如老谋子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之后,神州大地上的灯笼便红成一片,俗不可耐,让人不忍直视。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随风摇晃的红灯笼,它们仿佛在挑逗我的高雅神经,又像是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镇江的红灯笼当以西津渡最为绚烂无比,摇曳多姿,偏偏我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西津渡,看到一串串肆无忌惮,浪荡风骚的红灯笼,我就忍不住想问:“是谁无事挂灯笼?早也恶俗,晚也恶俗。”

还联想起老外的一脸坏笑出墙来,暧昧讥诮的表情包里头,春色满园关不住。曾几何时,红灯笼竟然和红灯区画上了等号,当老外们一看到红灯笼就以为来到了卖笑的烟花柳巷,走进风月场所,也就不能怪他们会有生理反应,以为可以学一学咸丰帝初幸叶赫那拉贞,好来上一次天地一家春喽。

而现在的“山河一片红”,实质上是一种无知无觉无识。镇江有很多艺术家也和我一样厌烦红灯笼,并且多次非议过乌镇、周庄等地满大街的红灯笼。要知道红灯笼在古代可不是什么人家,什么时候都能在门口随便挂的,平时的街上以白灯笼为多,并不忌讳白色。而我原本一点都不讨厌红灯笼,可到处挂,还挂那么多,越来越呈现出泛滥成灾之势,就毫无美感可言了。

其实任何颜色都不俗,哪怕粉紫桃红,只要用得恰当就是美,在绘画上用色不当就叫“脏”,这就又涉及到美学问题,在此不予讨论。但可借“脏”字形容洪水猛兽,浊浪滔天,恐也不为过吧。

也正因此,住在京口闸22年,很少去逛西津渡,偶尔和朋友吃个饭喝个茶,都是结束就走人,绝不停留。好在去年搬家了,真是谢天谢地,谢四方众神仙,佛祖菩萨保佑,阿弥陀佛,我终于不用看着大红灯笼就来火,气到把两只眼睛都给闭上了。

2023-01-01 3 3 京江晚报 content_230281.html 1 3 红灯笼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