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久

芦花浅水钓舟闲，老树苍烟倦鸟还。浑疑多景楼前看，玉浮图十二阑干，枕鲸波百尺孱颜。樵唱沧浪外，钟声紫翠间，小似金山。

桐江，指浙江省钱塘江上游富阳至桐庐这一段。东汉隐士严光曾隐居于此。南朝梁·吴均《与朱元思书》盛赞此地风光：“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说其水：“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谓其山：“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言其泉、鸟、蝉、猿：“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如此美景怎不令人神往！

张可久，浙江庆元县人，曾任桐庐典史，自然饱览这里的江山美景并诉诸笔端。但他写过扬州瘦西湖小金山，他将如何避复，写出“桐江小金山”的独特景色呢？

一开笔，即以对句写自己闲情惬意的“回家”感觉：“芦花浅水钓舟闲，老树苍烟倦鸟还。”这儿的“倦鸟”既是实景，亦是意象：写他如同“倦鸟还”巢了，如今正在“芦花浅水”间游弋垂钓，多么超尘脱俗、悠然自得！从句式看，几乎全是名词，但着一“闲”一“还”，两句便全活了。

循此思路，该写桐江一带的美景了：“玉浮图十二阑干，枕鲸波百尺孱颜。”“玉浮图”即宝塔。“十二阑干”，概言宝塔层高。“鲸波”，指惊涛骇浪。如同吴均文中所形容：“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孱颜”，指高耸险峻貌。这两句意谓：我从舟上远眺，只见宝塔高耸入云，精致如玉。俯视塔座，似枕在惊涛之上；仰观塔顶，势若与“百尺”山峰争高下。作者用远眺、俯视、仰观多视角写景，把舟上动态所见的特点写了出来。作者的出奇之处，还在于这两句前所冠的此句：“浑疑多景楼前看”。“浑疑”，完全疑似。谓眼前此景，几乎是镇江北固山上“多景楼”前所见到的金山美景再现。张氏曾畅游镇江，并写下《多景楼》一曲：“长江一带展青罗，远岫双眉（喻指当年金山双塔）敛翠蛾，几番急橹催船过。不登临山笑我，倚阑干尽意吟哦。月来云破，天长地阔，此景能多？”他唤起了美好的回忆：当年也曾从多景楼前的船上远眺金山。这正是：沉浸桐江山水，想见金山美景，一笔两写，展现了独特的审美感受。

赞叹之余，作者又回到眼前：“樵唱沧浪外，钟声紫翠间”，再写桐江山水宜乎隐逸者徜徉其间。应和渔歌“樵唱”，伴和寺院“钟声”，形成天籁与梵音的协奏。所不同者，只是“小似金山”而已。

由此可见，两只曲子虽然都是写小金山，但一写瘦西湖小金山松风秋月下的画舫夜游，极写醉酒人生的箫声笛韵；另一写桐江上小金山，则是慢生活的先行者、隐逸人士荡舟垂钓的回归自然。虽都加入了镇江元素，但大异其趣，各呈其妙。（祝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