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我和父母按照惯例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乡下奶奶家吃年夜饭,守岁。毫无意外的,我又看见了那盏灯,十几年如一日的干净。
我沉默地看着,那盏亮了十几年的老旧的台灯,那盏即便被天天擦拭但仍无法阻止岁月的侵蚀而褪色泛白的灯,那盏因很久未换灯泡而投出模糊一片的淡黄光影的灯,那盏替我在只听得见一两声犬吠的黑夜里陪伴奶奶的灯。我突然很想摸摸它,像记忆中奶奶经常做的那样,但又怕它太脆弱,禁不住我这泛滥成灾的思念、愧疚和不舍,几次伸出却又缩回,踌躇着像个犯了错想道歉的孩子,最终只得用手指飞快的点一下,随即向后退一大步,做贼心虚般地偏过头去不再看那一团模糊的暖黄。倒是窗外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放的烟火,吵吵闹闹的,熄灭前像锐利的刀锋般划过天际,有些刺目。不悦的转过头去,那团模糊不清却又温热的淡黄按下我心头的浮躁,一如我小时候带我的奶奶,一如小时候她跟我讲睡前故事的那一个个只漏得几声犬吠的夜晚。
顺着这团暖人的光 我被拉至那为数不多的与奶奶相处的记忆深处。六岁前的我被父母送到乡下奶奶家,只有一盏整晚都不会熄灭的父母特意买的台灯陪伴我。它新潮的模样,是我能对大城市最丰富的想象和对父母唯一的联想,起初的灯泡是崭新的锃光瓦亮的耀白,照的屋内如白昼般,闭上眼都能感觉到它的亮 但我不舍得关,奶奶也不舍得,它是唯一照亮这个漏了些风的老屋子的灯,是她儿子儿媳所为之奋斗的,即便她不理解,不舒适,但从未关过,我也是。于是灯就一直亮着,伴着时不时的狗吠,亮了六年。我和奶奶的梦里都是亮堂堂的。
后来父母在城里站稳脚跟便接我走,去城里上学,我揣着对与父母重聚的喜悦和与奶奶离别的伤感上了汽车,将那盏台灯留了下来,希望它可以代替我陪着奶奶度过剩下的每一个安静的夜晚,只是有一次奶奶突然打电话来说灯不亮了,我从未听过她如此焦急、惊慌甚至是无助,声音都带上了些哭腔,父亲听完后安抚道只是灯泡老旧,依言下周买个新的灯泡送下去,便挂了电话。那个星期我的梦里,时不时会梦见那盏白的发亮的灯,那些睡前奶奶细声细语讲的故事,那些只有狗吠的夜晚和曾经那些亮堂堂的梦。
“吃饺子啦!”奶奶上扬的语调将我拉回现实,我又看了看这盏泛黄的灯,模仿着当年奶奶擦拭时的动作,慢慢的覆上去,用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灯身,就好像母亲在抚摸婴儿的脸,我想我此时一定像极了奶奶,像极了她那双饱含深情而时时克制的眼神,像极了那些因为有这盏灯而明亮的令人心安的日子,像极了刚才绽放的烟花,只是我、抑或是这灯、抑或是奶奶都比这烟花更长久,从明艳如长虹贯日般的耀眼,到温润如玉的熏黄,从头至尾都是以爱为名的终章。它起于爱,以爱和希望贯之,以天伦之乐为终,即便,是短短几天的承欢膝下,也够这盏老旧的灯,点亮一年暗淡和寂静。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省镇中高二5班 杨文君)
点评
灯可以用来照明,也可用来指路,灯又带给人温暖与爱意,一盏灯也许就是一段故事。文章用语朴素,情感真挚,以灯为由展开了对奶奶的回忆,灯可以说是维系亲情的见证,饱含对奶奶的深情,小作者睹物思人,写出了牵挂,写出了变迁。
(省镇中老师 解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