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唐红生
小雪节气一到,气温持续走低,大雪也加快了脚步,翩然而至。《群芳谱》云:“大雪,十一月节,言积寒凛冽,雪至此而大也。”《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也解释道:“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由于我国幅员辽阔,自然界的雪与节令中的雪不完全同步。雪盛也好,雪大也罢,说的应是北方。而在江南一带,此时真不易见到雪,即便有,也是稀稀疏疏的。事实上,冬正一步步走向深处,时已仲冬。
阳光晴好的日子,倍感温暖。抬头望望天空,蔚蓝如洗,澄澈透明,一种旷达爽朗之感油然而生。偶见一两片树叶飞旋而下,姿态轻盈优雅,正扑向仲冬的怀抱。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呼啸的北风带来了纷纷扬扬的雪,别有一番意味。你看,雪漫天飞舞,似玉一般莹,似银一般白,似烟一般轻,似絮一般柔。雪花在天地间反复涂抹,片片叠加,只用一色,大地渐渐银装素裹、粉妆玉砌,让人惊艳不已。雪落在枝叶上、瓦楞上、衣服上,发出簌簌声响,如同天籁之音,最能唤起内心小欢喜。
记忆中的雪要比现在下得大,屋顶、草堆、猪圈都覆盖了厚厚一层。地面一脚踩下去,雪真的很深。田野雾气氤氲,雪显得尤为磅礴。轻烟笼罩在河面,溪水结了一层薄冰,透过晶莹剔透的冰面,能听到潺潺水声。“巧穿帘罅如相觅,重压林梢欲不胜。”雪落在树梢上,层层叠叠,似乎将要承受不住了。突然“扑”的一声,一坨雪从树梢上落下,四周格外宁静。光秃秃的树,变成玉树琼枝,俨然成了一道美景。芦花沾了雪,毛茸茸的,弯着细细的身子,一下子美丽了。
我和小伙伴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尽情撒欢,那份快乐和自在一如恣意飞舞的雪花。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个个不亦乐乎。有的干脆“扑通”倒下,印出身子的模样;有的打个滚,嘿嘿笑个不停。即使手冻得有点麻木,身上却是暖暖的。
后来我十分爱读有关雪的古诗。“北风其凉,雨雪其雱。”那一片片雪花早就从《诗经》中一路飘来。“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唐代张打油这首咏雪诗,看似粗俗,却十分生动传神、朗朗上口,充满独特的韵味。每每读起,总会想起儿时在村庄见到的情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晶莹的雪花挂满枝头,宛如一夜之间吹来了春风,一树树梨花悄然绽放。构思是何等奇妙,读来有如沐春风之感,无怪乎千古传诵。“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大雪易在夜间沉积,林间有的竹子再也承受不住雪的重负,冷不丁“啪”一声脆响,被折断了。如此细致入微的刻画,恰好反衬出雪之大。
在老家有“小雪腌菜,大雪腌肉”一说,家家户户此时忙着腌制“咸货”, 四处弥散冬日风情。各家养的肥猪要杀了,我家也不例外。母亲将八角、粗粒盐等放在一起炒熟后,在猪肉上用力搓擦。肉色慢慢由鲜转暗,然后腌入大缸,剩下的盐放进缸内,用石头压住,等盐味、香味都渗到肉里再取出。那肉经北风一吹,阳光一晒,特别香,仿佛闻到了越来越近的年味。
每年,父亲眼巴巴地盼望来一场雪。因为只要雪不成灾,对农作物非常有益。正如农谚所说:“尺雪抵寸雨,瑞雪兆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小时候听大人们讲,厚厚的雪,像给庄稼盖上一层被子,保温保湿,有利于越冬。雪还能冻死一些虫卵,减少庄稼返青后的病虫害。后来在课本上又学到,雪居然是肥料。雪中的氮化物是雨水好几倍,一场雪相当于施了一次氮肥。
在我眼中,瑞雪不仅带来“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的闲情逸致,而且具有“恰当岁日纷纷落,天宝瑶花助物华”的奉献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