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理章

小时候常听老辈们讲，世上三百六十行中最苦最累的有三个行当（行业）：打铁、牵船、做豆腐。

打铁：旧时的打铁匠（俗称打铁佬）。打铁时没有一点机动的外力可替代，不论锻打的是铁器大件，还是小件，铁器锻打成形全靠的是体力臂力。在铁铺锻打的工场间，一个铁墩子的对合面一人双手抡一个几十公斤重的大铁锤，另一面一人一只手抡一个几公斤重的小铁锤，一只手抓挟钳，挟着烧红的铁块在铁墩子上不断地翻转锤打，两人配合默契轮流地各打一锤。铁块进炉、出炉、锻打反反复复不知多少回合，才可把一个铁器的毛坯锤打成形。打铁匠不论是春夏秋冬，不论是严寒酷暑，身旁一个高温的炉子，炉膛里几百度的高温，时时刻刻在烘烤着他们的肉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村里有一个打铁铺，是盐城籍姓施的父子三人所开。打铁铺里，低温的冬天他们穿着很单薄的衣服，挂一个皮围子，在锻打作业时也是汗流满面。还有累的是他们要把打制好的铁器成品，担挑肩扛送到四乡八里的村头田间，特别是农忙季节，刮风下雨也要送到农民手上，所以过去农村的铁匠更为辛苦。

牵船：旧时的牵船工（船夫）。这一行当是三个苦行当中最辛苦的一行。船运的货物不论路途多远，不论刮风下雨，寒冷的冬天除外，在大半年的季节里船工们都是赤着脚，沿着崎岖不平蜿蜒曲折的河道，负重前行。四十厘米长、十厘米宽的木制硬质牵绳板，斜挎着紧紧地压在船工的肩胸之间。遇上逆风逆流时，他们头向前使劲地牵拉着船只，喘着粗气，每迈出一小步都十分艰难。用力牵拉时身体倾斜，甚至要和地面形成四十度左右的夹角。牵船人员有两人组，有三人组，有时还需五人组，途中每遇到紧临河边的树林、村庄、城镇、桥梁时，是他们最辛苦最麻烦的时候，只能摇橹和用竹篙撑行越过障碍。船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在船上、在岸上、在风雨里负重前行，以船为家、以水为伴。

做豆腐：旧时做豆制品开豆腐坊这一行当确实也是很辛苦的，最主要的是从业者常年睡的是半夜觉。豆制品的制作是一项费时费力的辛苦活。先磨豆浆，磨豆浆的石磨有单人推的、双人推的。磨豆浆要人工推磨，不知围着石磨要转多少圈。豆浆磨好以后搓浆（豆浆中的豆渣过滤掉），搓浆时人的身体手臂肩膀要三联动，如是初次搓浆手臂肩膀要酸痛几天。豆浆沥好烧沸，用盐卤点浆或冲浆（俗称点花冲花），一刻钟左右豆浆成豆腐花（豆腐脑），再上箱压豆腐块、豆腐干、百叶等，这一套全过程下来，又苦又累，要耗时好几个小时。从前我们农村的豆腐坊，每天把做好的豆腐装进水桶，早早地担挑沿村挨家挨户叫卖，卖豆腐也不是个轻松活。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各行各业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依靠人工牵船的水上运输，早已被大型的机动船替代；打铁这一老行当，都已用上电力自动锻打，很多产品生产过程中，用上了高档的智能设备自动控制；现在农村做豆腐，磨豆浆也早已用上了电动磨浆机。从前这三个行当的苦，随着几十年来的社会发展变化，已经成为历史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