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 翔

一部电视剧《我的阿勒泰》，让不少人追。追剧之后，更引发大众对悠闲生活的渴望。然后，便有了一个“请老板们多关心员工休息休闲需求”的对话访谈。再然后，“霸总”董明珠在访谈中的回答火爆出圈。

“你可以打辞职报告，可以回去休闲，没有问题。我觉得是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合乎逻辑，却总觉得那么刺耳；董明珠说话时面带笑意，却让多少打工人心生寒意。于是，一众媒体立马高声挞伐。因为，“尊重你辞职休闲的选择”这种论调，恰彰显出一种二选一的生死对立：要么好好工作，要么辞了工作去休闲。

近日，在认真学习胖东来创始人于东来在湖南步步高超市的一个演讲时，却发现，他的一段话，似乎可能完美解释董明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冷酷的话。

这段话是这样的：“虽然我们从事零售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这么多，没有发现哪个人真正地喜欢这个行业，热爱这个行业，因这个行业而感觉到幸福和美好。我们不懂这个行业它真正的价值是什么？更多的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进入了这个行业，不由自主地在这个行业当中走了这么多年，形成了习惯，更多的是从这个行业当中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美好，让自己的人格能有更好地体现。更多的是在利用这个职业、这个行业来满足自己的目标，满足自己的愿望，甚至是欲望，甚至更多的只是为了生存，在这个行业当中做了这么多年。”

也所以，多少年来，老板们希望员工们的工作状态，往往都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而员工们之所以亦如此，也只是因为他们是需要用工作来获得收入以生活、以养家糊口。用于东来的话说，“只是在拼命地活着！”

或许正是如此，那一片挞伐声中，有高喊尊重人性的，比如“一个普通的员工，可能只是格力这样的大工厂里的一颗无足轻重的螺丝钉，但同时他（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在长年累月辛勤工作，拿到成就和薪水之余，他们也想有休闲的时光，去旅行，去陪伴家人，去和朋友聚会，有私人的爱好和活动，这些要求很过分吗？无非是人之常情。”有讲时代趋势的，比如人们对休闲的重视，本身也是社会经济发展而水到渠成的必然结果。既有作用于个人的，重新发现“人”的意义，在休闲中找回对生活的主动，去探索世界的丰富和获取心灵的平静；也有作用于社会的，服务业的爆发性增长，就与休闲消费高度相关，在整体的经济形态中，休闲都不再处于可有可无的地位了，甚至诞生出闲暇经济学。有谈企业员工关系的，不是老板和企业养着员工，权益和福利是员工的应得权利，员工靠自己的劳动养着自己，获得报酬和休息空间，并保持着向往远方的自由想象。

一系列文章背后，隐藏着社会当前的一个共识，即工作与生活不是一回事，或曰不是同频共向的。最好的证明亦在那些文章里，比如“人们真正追求的，是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既然是“平衡”，恰说明是在天平的两端。

但胖东来的共识变了。时间节点在2003年，胖东来的企业文化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2003年以前，是像雷锋、焦裕禄、孔繁森一样，“牺牲自己，造福社会”；2003年以后，是“快乐自己，幸福自己，造福社会”。变化的底层逻辑是——理解中国的传统的文化和世界上先进的国家、地区的文化理念和生活方式，用科学的方法展开自己的生活、事业等方方面面。具体的做法则是——简单地把产品做好，把卖场做好，把安全做好……每个人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有一个公平的回报，去体现自己的价值，去创造美好，为顾客、为社会、为自己，这样良性的循环！然后，胖东来在这20多年的过程当中，跟中国的零售业完全是不一样的发展方式：一直在感受快乐，感受成长，感受当下的美好和坚信未来的美好！

但胖东来终究是异数，哪怕它被誉为“中国商超的天花板”。就如于东来所说，“在这个环境当中，我们的习惯还非常的顽劣”，“在20多年以前，胖东来开始往这个方向走，那时候也跟某企业分享过，但是老板听不懂，中国的企业老板真正听懂的我基本上没有见过，无论是多么有钱的，只是奴隶而已，从来不知道去尊重生命。”事实上，分享胖东来的理念与经验，去年，胖东来团队给江西的一家连锁超市做了半年的调整。结果却是，于东来给他的团队作出坚定的保证：“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但于东来失言了，今年，他的团队来到了湖南，来到了步步高超市。一番“爆改”操作，赢回了市场与业绩，也赢得了企业、员工、顾客，包括社会舆论的一片叫好。这恰是时代的声音，与舆论回应董明珠那一番言论的声浪一起，构成了时代的趋势。

变化，总是从一点一滴开始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