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星

早晨六点多，母亲发来一段视频，拍的是家乡今年的初雪。天还未大亮，洁白的寂静附在大地上，远处的街灯在朦胧中闪烁，映照着黑色屋瓦上的细雪。我不禁莞尔，多美的北方的冬天啊。

千里之外，这里的天气也在一场秋雨之后骤然变冷。早上刚打开窗户探出头想吸一口早晨的清爽，就被猛烈的冷气一下子赶了进来。清新的秋天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替代。我从储藏柜里仔细地翻出棉鞋，这是我对冬天的欢迎。

棉鞋是奶奶做的，那时候的奶奶眼神已经不太好了，但是知道我要离家去外地工作，还是坚持为我缝了一双新的棉鞋。鞋子柔软得仿佛脚被云朵包裹着，用来做鞋面的布是暖暖的橙色，奶奶说这是家里土地的颜色。我倒觉得这颜色是从夕阳的余晖里浸染的，明媚却不张扬，就像奶奶给人的感觉，亲近又舒适。

小时候最爱陪在奶奶旁边，看着她做一些针线活。小小的绣花针在布面上上下飞舞，针头穿过的沉闷声，给人一种安详的平静。窗帘轻轻摆动，逐渐斑驳的日影落在奶奶的身侧，她的手始终有节奏地活动着。奶奶就这样缝着，就这样把自己的日子缝进了家里每个人的鞋子里，衣服上。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一直觉得奶奶缝的衣服穿起来更细腻，更软和。

把冻得微微发僵的脚塞进大小正合适的棉鞋，被包裹的暖意立刻从脚趾尖满溢到脚跟。我不由得踮起脚尖在地上活动活动。今年冬天不用担心冻脚了，毕竟奶奶做的棉鞋可是能让我在雪地里撒欢都不怕生冻疮的呢。

银装素裹的北方大地，一夜之间的雪就积到了有十厘米厚，小孩子迫不及待冲到外面，连围巾都没来得及围上。一脚踩进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惹得我们更加兴奋，于是很快便在身后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加入这场雪地狂欢的朋友越来越多，我们开始用脚在这片茫茫的白色画布上作画。一只飞翔的老鹰，头顶却盘踞着一条小蛇，小猫在大象背上睡觉，金鱼在天空中神游。所有的童真和快乐都被奶奶的棉鞋好好包裹着，保存着。

我穿着鞋子，身体好似踏入一条充满阳光的小径。松软的棉花包裹着我的双脚，每一步都好像踩在静谧里，感受得到大地的温暖。细密的针脚是岁月的笔触，每一次的纳缝都是时光的行走。不知是奶奶的双手雕琢了时光，还是岁月给奶奶编织了一道道深刻的皱纹。

那道在安详的午后静坐的身影，教我感受到了时光轮转中的静美与温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