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1月19日
第11版:芙蓉楼

生命,一座摆渡的桥

□ 夏兴政

父亲走了,此岸向彼岸,上桥到下桥,步履匆匆,仿佛很慢很慢,却又很快很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周四晚,妻子在房间,突然门锁打不开了,我只好从阳台翻进去,拧掉锁上的螺丝,下了把手,用刀片慢慢拨开锁舌,终于打开了门。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凌晨三点,手机突然响起来,小叔告诉我,父亲突然胸闷得厉害,叫了救护车送县医院,途中已经昏迷,让我马上赶过去。我大吃一惊,猛然想起门锁打不开的事故,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手机颤抖着有点握不住了。

怪兽一般的夜,黑沉沉的张开凶恶的口,吞噬着一切活物。我心急如焚,恨不能一踩油门闯过去几个红灯。父亲患病已好多年,脑梗、冠心病、痛风,心脏安装了两个支架,脑部有陈旧性出血,换了髋关骨,做了双眼白内障手术,直至血管严重脆化,动辄鼻腔出血去医院治疗。去年端午眼看卧床不起,把他接到镇江才抢救过来。

凌晨四点多,我赶到医院,父亲躺在急救室病床上,口腔已经插了管,上了呼吸机,人处于昏迷中。我站在他身边,喊了一声:爸,我来了。他身体有些抽搐,眼角突然涌出一大粒泪珠,浑浊地汪在那里,久久不枯。我的心一拧,两眼模糊了。我帮他轻轻地拭去泪珠,摸了摸他的头,有些烫手,赶紧找医生。医生说,已经做了各种检查,也请几个科室医生会诊过,各种器官逐渐衰竭,特别是内脏出血,肺部大面积感染,高烧不退,随时有生命危险。

我想转院到镇江试试。六点多,联系上镇江的医生朋友,他让我把检查单发过去,咨询一下专家医生。过了一会儿,他告诉我,病情确实很严重,上了呼吸机,来不了镇江,万一路上出意外,没多大希望能够抢救过来,多半因肺部严重感染离世。家人们一起商量,我妈和小叔都说,父亲已经活得很痛苦了,鼻子经常出血深更半夜去医院治疗,生活早已不能自理,只能坐轮椅或借助助步器挪几步,药也吃不下去,需要母亲把药碾碎拌了糖,才能咽下。前段时间鼻子出血,也没了胃口,只想着吃冰糖,吃点藕粉。既然这样,还是回家吧,让他少遭些罪,安静地走吧。

我不死心,继续咨询医生,希望奇迹发生。小叔劝我想开一些,不要再纠结。八点不到,终于放弃幻想。我站在病床前,跟父亲说:爸,我们回家了啊。我的眼睛又模糊起来。

八点半,到家,拔去呼吸插管,父亲瞬间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麻木地看人帮他清洗身子,穿上了寿衣,感觉一切太不真实。几天前的夜里,又一次鼻腔出血,我赶去县医院,他难受得躺着,不停想坐起来。我拿衣服帮他垫高一点头部,又把病床摇高一些,让他躺得舒服一些。不一会儿,他又想坐起来,我只好扶他昂起身子。他说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我说,鼻子塞了棉条,呼吸很难受,忍耐一下。凌晨三点多,看血已止住,便送他回家,安顿好又返回镇江上班。那个时候,根本没去想他胸闷气短的原因。

母亲告诉我,父亲这几天一直说胸闷,睡不着觉,第二天就把鼻塞的棉条拔掉了。去世前一天一直喊热,自己脱了衣服,让母亲给他洗澡,或许受凉发热。医生分析也许连续进医院,感染了病毒,导致发热,肺部感染。年纪大了,又有各种基础疾病,一旦肺部感染,就很危险。

生命如此脆弱。本来,我打算周五接父亲来镇江检查鼻腔,能否根治出血问题,并约好专家。其实,去年也接他看过,医生说出血创面大,无法根治,只能用棉条塞。我不死心,换了一家医院,另找了一个专家医生,没料想父亲竟突然走了。

但愿我们更加珍惜活着的亲人,更加珍惜眼前人,不再留有遗憾。就像一座桥,摆渡着千万鲜活的生命,我们绝不希望那是一座危桥,好无防护、破损不堪,一走上去便垮塌了。

2024-01-19 2 2 镇江日报 content_292759.html 1 3 生命,一座摆渡的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