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德平
雅伦原本是学土木工程的,说起白房子头头是道。他说,英国阿克灵顿产出过一种砖,叫诺里砖。包豪斯派的建筑师都喜欢用它做基础材料。据说,纽约的摩天大楼帝国大厦就是站在诺里砖头上的。这种砖头像铁一样坚硬,制砖人还将铁(iron)的字样印在砖头的侧面,谁知刻模的人把这几个字母弄颠倒了,于是成了诺里(nori)砖。
我在雅伦的讲解中走神,因为关于阿克灵顿我知道得比他多,我去过那里。我想到阿克灵顿还出过一个人,一个引起全球关注的女作家叫珍妮特,她也是阿米亥的拥趸。那个前工业时代小城的高架桥下有一个售卖二手货的商店,店对面有家卖炸鱼薯条的铺子,旁边有一幢连排的小二楼——沃特街二百号,它就是珍妮特的旧居,珍妮特是一个新基督教家庭的养女。珍妮特的自传体小说《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给樱桃以性别》《写在身体上》给英国文坛带来一股清新的风。有评论认为,这是这个时代最好文学。她的笔像刀一样锋利,像孩子的眼睛一样纯净,她的写作充满灵性,融合了对文字的热爱和感性的欲望。她从是一个弃婴、一个“女同”成为世界顶级作家,或许是她童年的不愉快,或许是她青春期的不幸,成全了她的写作。若评委不带成见,她斩获诺奖,也是迟早的事。关于珍妮特,完全值得重新拟个选题,浓墨重彩来渲染一番,这里打住,免得读者说我抛荒本题。
环绕街区的白色建筑逐渐凸显,被夕阳的余晖勾勒出简洁的几何轮廓。包豪斯的建筑明了的线条,也与地中海岸的风景不谋而合,从而缔造了特拉维夫独特的房屋的风景。
——那些调停者、媾和者、折中者、安抚者们/住在白房子里面/通过蜿蜒的渠道,通过暗黑的脉管/从遥远的地方接受他们的营养,像胎儿一样。这是阿米亥笔下的白房子。
海法和死海虽是匆匆走过,却也目睹了约大帕他和别他的废墟毁灭,找到了阿米亥写下的诗句:那是死海/那是末日/而我托起她在我的双肩/盲目地走进我脚下黑暗。
“如果全世界有十分美,九分都在耶路撒冷。”毋庸置疑,这趟以巴之行最令人牵肠挂肚还是多愁善感的耶路撒冷。
耶路的意思是“基石”或者“城市”,撒冷为和平,因而耶路撒冷是“和平之城”的意思。
这座命运多舛的城市是世界三大宗教的圣城。老城内根据宗教区分:东部有穆斯林区,西北部有基督教区,东南部有犹太教区。著名景点有犹太教的哭墙和圣殿山、穆斯林的圆顶清真寺和阿克萨清真寺,以及基督徒的圣墓教堂和苦路。我却把大屠杀纪念馆列为必去的打卡地。
它建在耶路撒冷西郊的赫茨尔山,主体馆外形如同一把利刃劈开了赫茨尔山峰峦,两端悬挑出山谷,由上下两个三角构成,像一对男女相拥,象征两性的结合,孕育出生命火种。三角形的构图取自以色列的国旗上的大卫星,只一半的三角代表着二战期间被屠杀的六百万犹太人。在这个令人观之心悸动容的地方,死者已成为以色列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那是抹不掉的民族沧桑,那是以色列人心中永远的痛。这情愫里流露出犹太民族对于同类不离不弃的眷顾。
馆外两幅高浮雕堪称表情墙,那些无助的面孔上写满了悲哀,有一幅是刻绘犹太人被送往集中营后,人生的最后行进旅程。手持犹太法典的老人,似乎在吐露对上帝恩典心生的疑惑。
阿米亥为他们写了如此的诗句——
在奥茨维辛之后,没有神学:
灭绝营的牢友他们的手腕上刺着
上帝的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并不存在
或无法接通”,
一个接着一个。
纪念馆主体部分由一个三角形的甬道进入且深入地下,这条长廊既通向往昔又通向未来。甬道两侧分布着纪念堂、历史博物馆、画廊、名录堂、档案馆、“毁灭社区的山谷”和教育中心等十个展厅,每间展厅展示大屠杀历史的一个不同部分。馆内的图片、视频、背景音乐、遇难者留下来的各种物件,一下子把参观者扯回到惨绝人寰的纳粹集中营。步入其中,如同进入一段时空隧道,由光明进入黑暗,又在漫长的黑暗中走向光明。
名录堂是纪念馆最震撼人心和最具戏剧性高潮的纪念空间,是纪念在大屠杀中丧生的每一位犹太人的纪念碑。它是上下对称的巨大的圆锥体,上方是大屠杀一百多万尚未确认姓名的受难者照片,他们俯视着参观者,下方是个水池,象征着死难者埋葬之处,他们在这里将被世世代代铭记。阳光从屋顶投射过来,照亮了展厅,像是在告慰天国的死难者,又像是在警示活着的后人。
馆内专设一处,纪念那些在大屠杀期间承担巨大的个人风险,援救犹太人的国际义人,中国外交官何凤山榜上有名。
我来自遥远的礼仪之邦东方中国,我带来的礼物是一块石头,它是一方饱含着中国人民深情厚谊的“和平印”。印面上刻有一对和平鸽和希伯来文“和平”字样,并配有精致的印奁。馆方为表慎重,在纪念馆前厅举行了交接仪式,由纪念馆负责人亚丝米来接受了这件不寻常的礼物。礼物携带着语言和情感,它跨越时空,具有伟大的形而上之美。来的时候是一块石头,留在这里成了一份情谊。
作别纪念馆,去看大卫塔。这里是耶路撒冷旧城的制高点。堡垒、军营、炮台代表着耶路撒冷过去那段纷乱的岁月。城塔中还设有耶路撒冷历史博物馆,里面陈列着罗马、拜占庭、十字军和土耳其时代历史文物。
走进塔城,那个来自《圣经》精彩动人的故事也接踵而至。但是那个故事过于冗长,要是报载的话,可排上一百多个版面,我试图最大限度地来压缩它,用百把个字还原情节——大卫生于以色列,是受膏者。著名的先知撒母耳,奉耶和华的指示将膏油倒在大卫的头上,象征上帝遴选他为王。当时,菲利士人入侵以色列,菲利士人中有一个巨人,叫哥利亚,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以色列人死伤无数。当大卫到达了前线时,看到哥利亚冲了上来,以色列人都抵挡不住。他果敢上前,大声呵斥哥利亚,并用石头砸昏了哥利亚。然后拔出利刃割下了哥利亚的头,挽救了以色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