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 志

瑞典文学院将202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法国作家安妮·埃尔诺，“因她的勇气和临床的敏锐性揭示了个人记忆的根源、隔阂和集体约束”。其获奖作品《悠悠岁月》，一本“无人称自传”，这部历经二十余年思考和推敲的杰作，使她当之无愧地站在了当代世界一流作家之巅。

安妮·埃尔诺1940年9月1日出生于法国海塞纳省诺曼底的社会底层，父母原是工人，后来又在一处贫穷的街区经营一家小咖啡馆以及杂货铺。很难得的是，即便身处社会底层，她的父母依然非常重视教育，为了让女儿脱离底层阶级，二人拼命工作，不惜送她去昂贵的私立学校，最终让安妮·埃尔诺进入到法国鲁昂大学和波尔多大学深造。

大学毕业后，安妮·埃尔诺在一所中学讲授现代文学课程，并于1974年凭借自传体小说《清空》开始了创作生涯。此时的家人感到安妮·埃尔诺已成功地从贫苦阶级上升到所谓的上层社会时，安妮·埃尔诺却和父母产生了不同和不可调和的多层次隔阂和矛盾。

于是，安妮·埃尔诺便开始通过写作来记录并拯救她曾经发生过的诸多事情，以文学作品的方式使他们继续存在，并且尝试着去探求，拯救自己这一生经历过的一切，甚至拯救这个世界。

《悠悠岁月》是安妮·埃尔诺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酝酿的。在这本书中，安妮·埃尔诺首次以第三人称来写自己，以集体回忆的形式，穿插着个人的回忆，以小说的形式再现了法国近一个世纪的变化。在作品中写她的父母亲，记录她的童年，描绘她与情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反映其当教师、离婚、患癌乃至衰老与整个社会的决裂的经历，披露她的婚姻、热恋、嫉妒、耻辱以及那些轻易就会被忽略的社会记忆等，充分地回忆了她在这一历史时期经历的特定岁月。

《悠悠岁月》采用安妮·埃尔诺创造的“无人称自传”这种前所未有的体裁，实际上作者是把个人的私事与时代的大事记融合在一起，在自己回忆的同时也唤醒别人回忆，以人们共有的经历反映出时代的演变，从而使这部自传成为整整一代法国人、特别是法国妇女的集体记忆，并引起了人们内心的强烈共鸣。整个小说跨度六十年时间，大到政治风云，小到饮食服装、家庭聚会、乃至个人隐私，无不简洁生动。通过个人的这些经历来反映世界的进程，实际上写出了集体的记忆。其崭新的风格和出色的语言使《悠悠岁月》一经问世便技惊法国文坛，当即成为法国最畅销书籍和法国最受尊敬的作家之一，并先后获得了国内外多个文学奖项。

细品安妮·埃尔诺的写作，她始终从不同的角度审视了在性别、语言和阶层方面存在巨大差异的生活，她的创作之路漫长而艰辛。在写作风格方面，为了更好地抵达真实，更有力地揭露隐藏的社会运行机制，安妮·埃尔诺放弃了虚构叙事，而改为写实主义，其作品题材朴素，视角独特，笔调平实，体现了一种追求写实主义与心理描写相融合的风格。同时，在语言方面，为避免对于底层世界的二次背叛，安妮·埃尔诺避免采用美文，而采用底层世界的简洁，几近于无文体修饰的语言，形成平实写作的风格。因此，无论什么年龄段的读者，都能从中找到自己很熟悉的内容和很清晰的记忆。

安妮·埃尔诺的《悠悠岁月》一书也获得不少中国读者的青睐，2009年获得人民文学出版社“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在《悠悠岁月》的前言《致中国读者》中，安妮·埃尔诺写道：“2000年春天，我第一次来到中国，先到北京，后到上海。我应邀在一些大学里谈了自己的写作。你们的国家——中国，我在童年时就多少次梦想过的地方，我在想象中在那里漫步……”

在被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的捷克著名德语小说家弗兰兹·卡夫卡说过，最美的、最彻底的埋葬之地莫过于自己的一部长篇小说。安妮·埃尔诺的《悠悠岁月》把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小心地封存了起来，“挽回我们将永远不再存在的时代里的某些东西”，安妮·埃尔诺勇敢而艰难地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