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翔
■摘要
将成长作为最优先考虑的财务政策是支撑日本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支柱。高负债不是问题,负债之后“干什么”“怎么干”,才是最关键问题。
一段时间以来,地方债暴雷再成舆论热点。一些区域、城市的高额地方债,让普通老百姓触目惊心,然后便是舆论大锅“乱炖”,甚至将高负债视为“洪水猛兽”讨伐。这样的舆论场,不禁让人想起了上世纪80年代美国学者对日本企业的研究。
先摘录一段文字:“他们(美国企业)眼睁睁看着日本企业盈利微薄、红利很少、债务累累、投资庞大、发展迅速,看得眼花缭乱,望而生畏……美国一些传统的金融机构,面对日本企业‘胡乱搞’的账务政策,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还有数据对比:“(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负债与资本的比率,美国为0.6比1,而日本则为1.6比1,从上述情况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日本企业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靠借钱运营的。”与此相应的,则是当时日本经济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难登大雅之堂、几乎都被人瞧不起”到“令人刮目相看、跃居世界领先地位”,日本企业几乎从零开始,青云直上。以至于上世纪80年代,美国企业界怎样迎接日本的挑战成为当时最重要的课题之一,美国企业界全面学习日本式管理的序幕也就此拉开。上述文字就出自其中一本引发极大反响的著作《企业巨子——日本企业如何称雄于世界》,由美国学者詹姆斯·艾伯哲伦与企业咨询专家乔治·斯陶克合著。1990年,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将其日文译本再转译中文并引入中国。
美国学者的研究,更重要的是,日本企业的实践,已然告诉我们,高负债并不完全是“洪水猛兽”。那么,高负债究竟该怎么玩?书中,“日本企业的财务政策”为单独一章,专门阐述。文中有言:“按照欧美的基准,日本企业的财务战略和财务政策‘与常识不符’……将成长作为最优先考虑的财务政策是支撑日本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支柱。”简单一点说,就是借钱搞发展,书里的说法则是“日本企业,几乎全是成长指向型企业”。书里专门研究了日本本田公司。上世纪50年代,本田公司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以惊人的胆略扩大摩托车生产,进行了大规模的设备投资,以至于债台高筑,其负债与资本的比率一度为6比1。但与此同时,其产量每年以40%以上的速度递增,市场占有率每年以50%以上的速度递增。书中有言:“积极的账务政策(也就是高负债)、健全而周密的产品生产计划和有远见的营销战略,三者融为一体,等于无敌‘大将军’。”
事实上,这句话也恰是告诉我们,高负债不是问题,负债之后“干什么”“怎么干”,才是最关键问题。而“干什么”,恰来自于有远见的战略;“怎么干”,则需要健全而周密的计划。回到地方债暴雷的舆论漩涡,魔鬼根本不在高额负债上,也恰是在负债之后“干什么”“怎么干”上。
先说“干什么”。媒体透露,2004年对10家央企原领导经济责任审计报告中,有两个数据对比耐人寻味,经济犯罪金额16亿元,决策失误、管理不善造成损失146亿元,决策失误造成的经济损失是贪腐的9倍多。甚至,成功发展、时代弄潮的城市也同样有过决策失误。譬如武汉遭遇过弘芯的骗局,成都也投资过烂尾的成都格罗方德,就连合肥,也有过投资赛维光伏的惨痛案例。这样的数据以及案例,恰是告诫我们——“永远不要用战术的勤奋,掩盖战略的懒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今天,能源结构转型、产业结构优化、生活消费升级,这其中一定会催生出值得期待的战略级产业机会。这当然值得我们以高负债去好好“搏一回”,但一定要建立在“有远见的战略”之上。战略大师德鲁克曾言:所谓战略,不是研究我们未来做什么,而是,今天做了什么,我们才能有未来?这就要求我们要敏感地捕捉各种产业趋势变化,了解国家新政策所鼓励和调整的内容、新规划的布局和改变,甚至还有新加入的竞争者如何影响整体格局。然后,为决策提供有力依据。不要怕战术上的个案失利,只要我们战略方向对头,就一定能够用更广泛的成功覆盖失败,然后越干越有经验、越走越顺利。武汉、成都、合肥,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再说“怎么干”。说一个实例。两座城市都在搞大学搬迁、高教园区建设。结果是一座城市以六分之一的资金投入,却在两点五倍的土地上干出了翻一倍的学校规模。你说,这是不是“怎么干”的问题?事实上,现在的信息都是透明的,只要有心都能调查到。譬如安置房建设成本,出现价格异常,能不能经得起各方面的检验,有没有规范管理、跟踪审计。你说,这是不是“怎么干”的问题?“健全而周密的计划”,就是要求我们要求真务实,掌握正确的工作方法,同时,努力把“不能为、不敢为、不想为”的工作抓实抓细。
《企业巨子》中有一段话,是对比了当时的美日两国企业家,今日读来,却可以警醒现在的我们——“美国企业的经营者们喜欢‘实惠’,比起企业的长远利益,他们更追求企业的短期效益。在这一方面与日本企业的经营者正好相反。日本企业的经营者所追求的主要是企业的长远利益,为达此目的,他们宁肯牺牲眼前利益。还有一个原因,美国企业普遍‘求稳怕乱’,没有形成日本国内那种追求高速增长的竞争环境。”
话说,今日的我们,所面临的不正是区域竞争的激烈态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