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3月24日
第10版:西津渡

听母亲讲烈士父亲的故事

□ 王晓梅

最近连着做了几次梦,都梦到了父亲,他已经牺牲了74年,我也已经年届耄耋,魂魄入梦来,穿过幽暗狭长的时空隧道,记忆的微光点亮,我寻梦提笔,追记下母亲曾经讲述的往事。

我的父亲王子英,1918年出生于河南省南阳县晋庄村(今隶属南阳市社旗县)。河南大学肄业,参加革命后曾用名王文修、李希平,1938年参加中国共产党。1949年9月23日牺牲在二野解放大西南途中的湖南常德,年31岁。

“1948年,为迎接全国解放,子英同志又赴江苏句容县做党的隐蔽战线工作,未发一枪一弹,成功领导句容和平起义,为句容解放做出杰出贡献。”(南阳市政府审定王子英悼词)

“1948年3月,王子英随陈天秩南下到句容工作,利用县长秘书的身份秘密保护34军的家属以及句容的地下党员。其中为句容解放做出重大贡献的句容地下党员张正、张准两兄弟如果没有他传递信息,能否逃过国民党爪牙的缉捕都很难说。”(见张正回忆录《张正传》)

1949年4月,人民解放军大军南下,突破长江天堑进军南京的过程中,父亲作为句容县县长陈天秩的秘书和南阳社旗籍地下党员赵全嘏(时任南迁句容自忠中学的历史老师),一起全力做县长陈天秩的工作,并牵头联系渡江南下的人民解放军34军军长何基沣,最终促使陈天秩率部投诚起义,投入人民的怀抱,让句容免受了战火的洗礼。

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讲述往事。她说我是在江南句容出生,出生后就随父母住在句容。句容解放后父亲回第二野战军,我和母亲才回江北淮阴。

1947年何基沣(中共秘密党员)领导的国民党77军,从河南邓县向徐州转移编入第三绥靖区,父亲受党派遣到国民党77军任政治部少校科员。6月国民党77军政治部主任陈天秩受命任第三绥靖区淮阴实验县县长,陈天秩赴任时邀父亲为淮阴县政府秘书兼地政科长。父亲在淮阴县政府期间与做科员的母亲相识并结婚。

1948年4月,陈天秩改任江南句容县长,仍邀父亲同去接任。父亲在任秘书期间深得陈天秩信任,陈天秩大小事都委派我父亲出面处理,有时候直接让我父亲以他的名义办事情。母亲说:句容解放前那段时间,你爸很少回家。解放的前一天,他匆匆回来告诉我,说句容就要解放了,陈天秩已召集县政府各部门开完会,宣读了起义宣言,宣布你的父亲任保安团长,和陈天秩县长一起带领保安团投奔解放军。

为了保证陈天秩的安全、也为了句容县和平解放不出意外,父亲提前做好了保安团工作。母亲还记得这样一个细节,父亲让她找到并代保管四根金条,说要分发给守城门的保安团人员,以便到时候及时打开城门让解放军进城。

听故事时我还很小,我问母亲:“爸爸能带保安团吗?”母亲说:“你爸爸可厉害了,”她指着父亲一张腰间配盒枪的照片说:“你爸爸双手都会打枪哦。”当晚父亲拿了金条就走了。次日解放军进城,句容解放了。

父亲少年时聪明机智且疾恶如仇,1935年受地方党组织影响,利用国民党内部矛盾,巧妙地借力除去了作恶多端民愤极大的靳培之和方盈仙,因此被列“通共”嫌疑,经中共南阳地下党组织负责人邰士芳(新中国成立后任南阳副市长)介绍,离乡投奔革命。

1944年日军110师团、115师团大举进犯中原。3月占领南阳,此时我父亲在新四军五师执行任务负伤,部队领导指示他在回家秘密养伤的同时组建地方抗日武装。在邰士芳的支持下,成立“宛东抗敌自卫总队”,邰士芳担任总指挥,沿开孟、南唐公路袭扰敌人,破坏、切断日军的交通运输线。

1945年农历二月,我父亲指挥了刘寺支队的宛东大石桥伏击战,炸毁了日军三辆军车和满载的炮弹,打死打伤日军十几人,而刘寺支队无一人伤亡。日本华北方面军第十二军作战司令部司令鹰森中将因此胆战,南阳、方城的敌人从此在地图上将红泥湾、吴湾、桂湾一带用红笔标上“三湾危险区”。

我父亲的生前战友王太运叔叔回忆:子英同志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尤其是眉毛特别浓黑,被当地人传奇称颂为“一道眉”。他们的支队所到之处,人们奔走相告“一道眉”来了。“宛东抗敌自卫总队”不断发展壮大,由三个支队发展到九个支队,成为南阳地方一支令日军闻风丧胆的抗日自卫力量。

抗日战争胜利后,因为父亲丰富的斗争经验,组织上让他从事地下统战工作,因此有了句容的一段工作经历。父亲将句容保安团交给解放军34军改编后,就回到第二野战军司令部任营级参谋。1949年9月23日受命由湖南常德赴沅陵开展工作,当日下午3时汽车行至桃源以西沅陵途中,因公路绕山崎岖,车行遇险致翻于山谷中,父亲伤重牺牲。第二野战军安排三兵团司令部为他买棺装殓,安葬于湖南城内原“常德会战烈士陵园”内。墓碑上写“第二野战军司令部参谋王子英同志之墓”。195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授予我父亲“革命烈士”。

点点滴滴的回忆和片段的故事,难以概览父亲的革命生涯,所幸在撰写此文过程中,母亲和诸长辈的口述关于父亲的往事,被河南省南阳市党史资料、南阳市政府悼词和江苏省档案馆、句容市档案馆的馆藏资料所一一证实。

父亲牺牲已经74年了,作为他的女儿,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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