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玉宝
打小就因为眼大受人称赞,又因为视力好被选做信号兵,任何复杂的灯光信号、旗语都逃不过我一双火眼金睛。“哇”“啧啧”……到地方后,单位组织体检,身后同事也多为我出奇的好视力惊叹连连。不像那些近视眼,常年扣一个瓶底在眼上。小小得意,从前是1.5,后来是2.0,四十余年长盛不衰。
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眼镜也会成为我的标配,像一日三餐一样不可少。
2012年,我被调去专门从事宣传工作,开始每天对着电脑,没日没夜码字,视力也开始每况愈下,直到有一天,发现不戴老花镜已经不行了。
第一副眼镜是在镇江大市口的“睛喜”配的,真爱无边,不但眼前豁然开朗,钛金属镜架加上无边框设计,不但显得人精神,装秀才也无话可说。走到哪里,戴到哪里,戴着戴着就离不开了。少了这装扮,不只气场顿泄,就是那些字也跟着捣乱。
这时,有人问我有几副眼镜,我说就一副。那怎么行?看电脑、看书远近不同,戴一副眼镜会把眼睛戴坏的!
那可不行,出于对自己眼睛的爱护,我又配了第二副老花镜。谁知,这一配就配出了丢三落四的毛病,成天这里那里找眼镜。即便眼镜就在眼前,不能混用不是?混用了不是头晕就是看不清字。从那以后,伴我左右的,就总有两副老花镜。
我搬新居时,接哥姐到家中小住。哥哥拿出一副水晶眼镜给我,说是父亲的遗物。哥哥试了一下,度数太高不能戴,就给了姐姐;姐姐今天戴上,明天就头疼,大姐二姐无不如此。姐有点迷信,说这是父亲重男轻女!
我试了一下,除了度数略深,其他完全没有问题。于是,这件传家宝从此就到了我手中。水晶眼镜毕竟有点重,加上戴惯了树脂的无框镜,当时虽嫌弃但也收了起来。
后来,第一副眼镜度数不够了,夫人戴上说正好,就给了她。接着,我又配了两副。也不知怎么的,后配的总不如原配,不是今天这副眼镜腿断了,就是明天镜片掉下来了,总之三天两头出幺蛾子,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发誓迟早有一天将这些眼镜统统打进冷宫!
说起眼镜,丹阳眼镜享誉中外。有一回,朋友要去丹阳配眼镜,他们就撺掇我去配几副,理由是便宜,一副放家里,一副放单位,一副放包里,这样方便,还不担心损坏。当真,我一次配了三副。
三副也不尽如人意,带来带去的烦恼没了,又开始为用哪副眼镜烦,想看书错拿了看电脑的,打开电脑又错拿了看书的。那叫一个纠结!还因为前面买的眼镜用习惯了,前后合在一起用难免互相埋怨,一个埋汰另一个旧,一个讥笑另一个碍眼,就这么拌来拌去。渐渐地我倒是习惯了,新旧更替,大抵戴不了几个月总是要换的,又何必斤斤计较?
后来,有副眼镜我戴着已经非常习惯,到了敝帚自珍的地步。有一天,眼镜腿上的螺丝在办公室开小差,溜到了地板上,结果被我当场活捉。可你不知道,这家伙逃课成了习惯,隔三岔五就溜一次。那么小,随便躲哪儿都得找半天,把我气得牙痒痒——总有一天把你送进天堂!话又说回来,气归气,也只能跑了捉,再跑再捉,权当捉迷藏。
“捉迷藏”一点也不好玩,捉着捉着就找不到家了;也因为我有走路看书的习惯,麻烦自然来。有一天,我学习“学习强国”正在兴上头,螺丝这个捣蛋鬼又开起了小差。不行,非捉住不可!明明就掉在脚下,我满地找就是寻不见。有三四个民工看我在地上东瞅瞅西瞅瞅,就好奇地问我找啥,我如实答了。那几个民工也是热心,帮着在地上找。多善良的人呐,当时我就想谁要是找着了,我一定重谢!后来又过来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太,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也趴在地上挨个缝隙扒拉,竟然连鬼影子也没一个,那小螺丝就此土遁去了。我一看那么多人在地上就跟找金子似的,心里过意不去,就谢过了!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不值钱,回去再换一副。
回到办公室,想看书,就用一只眼镜腿架在耳朵上,独腿毕竟少了支撑,为了不让眼镜掉下来,就用一只手扶着。若是想腾出一只手,那就一动不动,那个狼狈啊,同事看了没有不笑的。
我当然知道这样不是个事,恰好看见网上有卖看远近都适用的老花镜,还是“德国货”,心想一举两得,乐滋滋淘了一个。货到了,戴上一看,这不糊弄人呢嘛!下面看近还将就,上面看远就得把眼睛挑上去,若是看了远近之间衔接处,就跟望着水天线似的,那叫一个雾里看花,还不如独腿镜呢。儿子也看不过去了,说认识卖眼镜的,也帮我订了两副,可惜都是看电脑的,差着度数不能用来看书。
经过这么一折腾,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给我折腾出一个主意。我用一枚回形针代替螺丝,这下烦恼全没了,那叫一个惊喜。看过孙悟空打妖怪,看过猪八戒背媳妇,谁见过回形针与老花镜谈恋爱?任凭别人怎么笑,自个的眼镜适不适合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不,这一恋就是三百六十多天呢!
然而,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就在这个冬天快结束的时候缘分尽了,那副眼镜被我在一次采访中不慎遗失,从此天各一方。
我是个爱看书的人,没有一天离得开老花镜,即便去配也要有个时间。在失去眼镜的当天,我终于又想起了父亲传下来的老花镜,一阵东翻西找,还真让我找着了,戴上正合适,顿时喜出望外。都说儿女不能常在身边,老花镜每天都在眼前,这也许就是父亲和我缘分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