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钊
著名作家贾平凹创作的小说和散文,一直围绕着文学地理意义上的秦岭,秦岭山麓以南是商州,以北是西安,在其等身的著作里,他以诚挚之心描绘秦岭的一草一木,讲述秦岭里的中国故事。
《秦岭记》是一部由近60个秦岭故事组成的长篇笔记小说,《秦岭记》里的每个故事各有侧重,也可独立成篇,然而从整体意义上来说,故事间都有紧密的内在联系,犹如一系列写意而神秘的秦岭册页,共同构成了秦岭风土人情的恢弘长卷,呈现出全面、完整和鲜活的秦岭。
新笔记体小说是一种既旧亦新、既传统又现代的小说样式,从“商州三录”、《太白山记》到《秦岭记》,贾平凹一直在进行突破文体疆界的创作实践,他的新笔记体小说立足于中华民族文化传统河床,吸纳西方魔幻现实主义等创作要素,既有散文笔法,且具小说笔意,不以情节的繁复取胜,只在有限的叙述空间里,以平静舒缓的姿态呈现出故事背后的人性张力和文化蕴涵。
贾平凹的志人小说,继承了中国传统笔记小说对人物刻画写意性的追求,往往不重视人物外在的描写,而是通过印象式地书写来营造氛围,让读者记住所描写对象的突出特征。
如在《秦岭记》第七个故事里,贾平凹避开了主要人物的肖像描写,仅仅用“工作了三天,白又文神经衰弱症就犯了”一句话“立”住了人物形象,为后续一段段神秘、夸张地描写进行了铺垫,文至结尾处,他与村长的几句对话,更以不着痕迹的方式使人物形象更为鲜明,也让人回味无穷。
文学需要虚构和想象的力量,贾平凹志怪小说的形态里,不仅书写有着人脸的獾、印刻在门上的活野兽等精怪传说的荒诞不经和虚妄离奇,更以虚实结合、虚实相生的艺术手法,于怪诞中融入写实成分,赋予故事扑朔迷离的神秘感。
《秦岭记》里有秦岭的天文地理、轶闻琐事、风土民情和生活况味,满溢贾平凹对故土的情感温度,书中篇篇故事更是充满言外之意,字字句句透露弦外之音,荒诞、魔幻的叙事背后是严肃的社会思考、人性透视和生活哲理。
秦岭里生活着各式各样极具灵性的动物,獾是其中一种,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猎人采用水灌、烟熏、棒击等各种方式进行猎杀,獾的反击也未让猎人产生畏惧,獾长着人脸的消息传出,让猎杀动物的行为终止,动物的生存状态和时间因缘无言地提醒着每一位进入“秦岭”,或者生活在“秦岭”里的人,要保护传统、敬畏自然,与天地万物和谐共处。
五马子镇的孙我在是一名武林高手,擒贼、抓狼、猎匪、飞筷杀猪、铁链脱困……超群武艺、无穷气力,让他赢得“拳打不过五马子镇”的江湖名声,最终令他丧命的是一根他不以为然的小小荆刺,人一旦失去敬畏之心,变得狂妄自大,微乎其微的细节往往会对事情的结果起决定性作用。
封山是一处“既不美丽也不富饶”的地方,村民期盼勘探队能找出矿产,让自己过上富裕的生活,可勘探的结果让村民失望。“世上的事都是平衡和公平的”,勘探队队长离开时的一句无心指点,让村里一位有心的年轻人看到致富希望,在他的带领下,封山围绕兰花发展绿色旅游,走上了富裕的道路。
书中故事篇幅虽短,叙事简约,但细读之下却有无穷意味。
《秦岭记》既是虚构的,又是纪实的。诚如贾平凹所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写秦岭就是写中国。一个个秦岭故事、一段段秦岭传奇、一段段秦岭记忆,照见新时代中国的记忆和精神,引我们想象与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