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02日
第11版:芙蓉楼

搂松针

□ 曹春雷

回到乡下,想帮娘干点活儿。娘说,家里地里都没啥活,歇着吧。我到仓房里看了看,对娘说,要不,我去搂点松针吧。娘说,好吧,我和你去。我说您就在家等着吧。娘却说,这活儿,我还干得来,我去。

于是,我推着小车,和娘一起,往南山去。南山不高,也不远,一袋烟的工夫就能走到。阳光正好,暖得就像春天。娘一路和我说着话。我听着,偶尔插嘴问几句。娘说的,是村里的新鲜事儿。谁家孩子娶媳妇了,就替人家高兴一番。谁家老人去世了,就为人家唏嘘一番。

喜欢这样的时光。静静地听娘说。此刻的耳朵和心,只为她开放。尘世的喧嚣,暂时被我隔绝在外。

路是松软的土路,路旁有野花,从枯草丛里倔强地擎出花朵来。走得很慢,我希望这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山,到了。将车放在山脚下,拿出上面绑着的几个尼龙袋,还有竹筢,和娘上山。坡度缓,很好爬。路边几棵松树,造型好看,如迎客松。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香,是松的气息,我贪婪地吸了一口。

有野兔,嗖地一下,从我脚边的草里跳跃而出,箭一般射向山上。是土黄色的。娘说,好大的一只呢。我说,若是逮住了,回家后烧铁锅,野兔肉炖萝卜,贼香哩。娘说,你小时还记得不,有只野兔,跑到咱家门前的草垛里,你爹捉住了,要杀了吃,你死活不愿意,你爹就放在竹笼里,过了一夜,兔子咬烂笼子,跑了。

怎能不记得呢,那时候,野兔跑到村里来,不稀奇,有时野鸡也飞来村里。那只野兔并没跑远,和我童年许多去向不明的事物一样,一直蛰伏在我记忆深处,有时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放下竹筢,开始搂。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松针,走在上面,簌簌响,如蚕吃桑叶。搂起一堆来,娘张开袋子,我往里装。很快就装满了几袋。剩下的两个袋子,要装松果。从树上摘。有的松果里,还有种子,比瓜子要小一些,但更好吃。

松果用来生火炉,点上几个,扔在炉灶里,上面放上煤块,很快就能引燃。当然,松针也可以,但效果要差一些。松果和松针燃起来,有种奇异的香。娘烙饼,用松针烧锅,格外好吃。村里有人开了“农家乐”饭店,松针烧饼,城里人特地开车来吃。

那天回城前,娘给我烙了一摞。我带回城去,吃了好几天,即便是吃完了,嘴里心里还一直缭绕着松针的气息。

2022-12-02 2 2 镇江日报 content_226418.html 1 3 搂松针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