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 畅
吴贻弓的代表作《城南旧事》,实际上恐怕也是整个第四代导演的代表作品之一。
“第四代”“第五代”的区别,个人以为,一是后者讲究影像与构图,创新意识极强;前者并不刻意去求突破,绵绵密密,自然浑成;二是后者总体上偏爱宏大叙事,从“文化”“民族性”等方面审视中国;前者以小见大,藏愚守拙,锋芒内敛。《城南旧事》就是“第四代”的典范。
《城南旧事》最大的特色是它的散文化,并且不是余秋雨式的文化大散文,不是张爱玲式的字字珠玑、谈笑风生、流丽机智的“流言体”散文,而是在审美境界上达到“寄至味于淡泊”的周作人式的冲淡的散文。
说它是散文,其实并不十分准确,比较起来,它更像是散文化的小说,再具体说,是神似汪曾祺的小说。淡雅、清新、朴素,含着不易觉察的苦涩,一收一放之间显出不凡的功力。同样怀旧,朱塞佩·托纳托雷的《天堂电影院》是一种格调,《城南旧事》又是一种。
影片中,不论是宋妈一家的遭遇,还是张丰毅饰演的小偷同警察的冲突,不论是妞儿惨遭继父的虐待,还是秀贞与大学生的热恋,侧重点都不是激烈紧张的戏剧性,而是感情的“润物细无声”的娓娓渗透,是对一种有分寸的“哀而不伤”氛围的细腻营造。所以此片是无技巧的技巧,是以相当平实的手法铺陈出令人难忘的效果。
节制是它制胜的秘诀之一。它的“短篇小说集”式的四个故事单元,在结构上也显得别致,颇像汪曾祺《故里三陈》《晚饭花》那一类作品的布局。
《城南旧事》除了散文化之外,另一个特点是它的主观视角。《城》片恪守“以英子的眼睛看世界”,凡是主人公英子视野之外的镜头一概排除,就像第一人称小说一样。
由于摒弃了全知视角,显得特别生活化。观众完全是循着英子的目光去看、去听、去感觉,从而在小英子产生离愁别绪时,观众也能感同身受。英子坐在大车上离开了旧家。一颠一簸中,故居、故人、旧日时光都一步一步地远去了。那颗纯洁无瑕的童心,终于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了“告别”的况味。
城南的旧事渐渐淡去,淡不去的是对旧时京华的回味,对往日悲欢的留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影片便结束在不绝如缕、似有如无的惘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