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7月08日
第11版:芙蓉楼

长江边的鹭鸟

□ 余毛毛

这几天江水暴涨,让我想起有一年夏天长江闹洪灾,我在江边一个村庄工作了一个月。我作为政府工作人员,被抽调到安置点工作,吃住都与农民在一起。因为是24小时都在村庄,轮休的时候我也并不想多休息,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观察江边鹭鸟的机会。

根据《中国鸟类图鉴》的指导,我认出我看到的鹭鸟分别为牛背鹭、白鹭和池鹭。村里有个草坪培育基地,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早上五点钟我就拎着相机到草坪基地,静等它们的来临。没一会,它们就飞了过来,这是群白鹭,通体洁白,只有喙和脚是黑色的,它们一共有8只。起初,它们让我非常苦恼,因为它们总是站成一线,我如果用长焦拍它们,顶多只能拍到一两只;如果我用广角,拍出来又是那么小。但后来我想出了办法,我利用了白鹭对人特别警觉的习性,先绕到白鹭阵线的这一端,惊动几只往中间靠拢;这个“火候”要把握得非常好,不够距离,起不到效果;过了,则惊动它们提前飞翔。这头的效果达到后,我再慢慢后退,绕到阵线的另一端,再惊动几只往中间靠拢。然后我再退后,看它们全窝在一起,全在镜头里,于是我就端着相机朝它们奔跑,能接近多少是多少。我终于惊动了它们,它们轰然全体起飞,而我则是一顿狂拍。8只鸟,8种飞翔的动作,它们在晨光中翩翩起舞的样子多美啊,没有一只逃过我的镜头。我目送着它们飞进江边的白杨林,然后我再追随它们到江边,寻找牛背鹭和池鹭。

牛背鹭和白鹭的体型差别不大,样子也差不多,但它们的背上有两抹橘黄色。我在大坝上行走,江水几乎与堤坝持平,往日江滩中的高高白杨树只露出一小部分,而这就是牛背鹭落脚地。江滩被淹,牛也不知迁到何处,它们也只能落在树梢上了。杨树叶片阔大,它们有时藏在树叶里,我很难发现它们,因为我眼神不好,1000多度的高度近视。所以我将寻找重点放在飞翔的牛背鹭上,我看着它们在江面上飞,有的飞往远方,看不见了;但有的却飞到近处江滩的树上。我拍它们落到树上的样子,绕着树飞的样子,从树上起飞时的样子……可回来检视相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我以为我拍的只是一只,但相片上却往往出现两只,另一只则一动不动地缩头缩脑地蹲踞在树上,似乎冷眼在看飞翔的鸟。而这一只在拍照时我是完全不知道的。我拍了几十张这样的照片,都是这样,这是为何呢?后来我才想起这时候正是它们的繁殖季。那个冷淡的不动声色的不起眼的,正是那些忙碌飞翔的牛背鹭们的女神呢!

池鹭是灰褐色的,有点像麻鸭的色泽,体型略小,数量也少,脖子很短,不像白鹭和牛背鹭那样的弯曲,它似乎总是单独活动。我在村里一个月,只遇到过它两次,都是单独的一只。发现它纯属意外,是无意中在树梢上看到的。正在愕然中猜测它是什么鸟时,它就飞走了,我连相机都没来得及端,但它的样子则深刻地印在脑海里,后来查图鉴,才知道它是池鹭。正是它给我留下的惊鸿一瞥的感觉,激发起我要再次找到它的决心,我想我一定要看到它飞翔时的样子。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黄昏,我终于又找到了一只。它在树梢上的样子,仿佛如老僧禅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它的树皮一样的羽毛,更为它增加了一丝荒凉落寞的氛围。天很热,堤坝上蒸腾着一股雾气,我端着相机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汗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蚊子咬得我浑身摇摆。但我依然没有放下相机,因为我知道,一错失机会,再重新找它和对焦,就不会拍到一张清晰的飞翔图。我的相机很差,连机身带镜头也不过7000来块钱,但也有三斤来重,时间端久了,手就不禁颤抖起来,直等到我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它却毫无征兆地猛然起飞,就像一朵迅速绽放的大花,它的双翅奋张开来,竟是柔白的一团;它在空中飞翔的样子,完全似一个志得意满的翩翩少年郎。

我喜欢这些鹭鸟,它们让我感到欢乐、惊奇,这惊奇与欢乐是来自外部,但又在我内心生长;它一点都不喧哗,但快乐的感觉却是那么持久。它赋予我一点真实的灵动,一点真实的敏捷,而这灵动与敏捷就像两把斧头,能让我在宠大而芜杂的生活中开辟出一条清新的小路来,让我得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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