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2月18日
第11版:芙蓉楼

灯火为谁而燃

□ 曹春雷

回乡下老家,正逢大雪,下了车,夜已深。世界被雪刷白了。面对这白,我四顾茫然。车站往乡下的车,没了。问了几个出租车,不去。手机没电。于是便拐进附近一个面馆,先填饱肚子再说,顺便给手机充一下电。

面馆的顾客只我一人。与老板攀谈起来,得知他老家竟然是邻村的,越聊越热乎,仿佛我们已相知多年。他决定开车送我回家,我推辞,他说恰巧自己也要回老家办事。我接受了一位乡人对归来游子的情谊。饭后,上车,顶风雪而行。

终于到家。院门虚掩着。虚掩,是一种等待的姿势。院门在替母亲迎接我。大黄狗扑上来,蹭着我的裤脚,它还认得我。房门开了,母亲的身影和灯光一起,扑面而来。

暖,心比身体先暖了起来。寒夜的灯火暖人,由母亲点燃的灯火更暖人。

读初中时,跑校。学校离家五六里。下了晚自习,一路跑,翻过一道山岭,遥遥地就能望见我家的灯火。家在村边,无遮无挡。我有时点着松枝做的火把,有时就着月光,往灯火奔去。灯火,是母亲最温柔的召唤。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成人后,长久的离开,漫长的归途,将是我人生的常态。家中的那盏灯火,等待,已成为它的一项重要的使命。

大学毕业后,暂时没找到工作,便跟着乡亲出去打工。干建筑,活很累,住窝棚,饭食寡淡,几个月下来,瘦了十多斤。活干完了,工钱却迟迟未发,我们便在工地守着。那段日子里,我满脑子盘旋着的,就是俩字:回家。

终于,小年那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三,终于领到了工钱。跟着一伙乡亲,坐火车回家,在县城下了车,已是傍晚,找不到客车,舍不得雇车,大家一商量,走着吧,反正也不算远。说是不远,但也要翻过一道山岭,穿过几个村子。

到家时,夜沉沉,灯火稀落落地亮着,那是自家的亲人们,在等我们归来。我远远就望见了我家的灯火,把夜色撕开了一大团,只为照亮我的归程。于是背着行囊,奔跑起来,一不小心跌倒了,爬起来再跑。近了,更近了。推开虚掩的院门,我喊“娘”,娘应声而出,灯光一下子就把我包绕住了。

那一夜,世间的灯火千千万万盏,但只有这一盏,是为我而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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