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锡强
儿时家住老城区,巷子里不时传来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接着又是挑担子手艺人或长或短的吆喝声,一边走着一边提高嗓门喊着“补锅哎”,又来了喊着“修阳伞”接着就是“箍桶啊”……纷至沓来。巷子里摆下临时手工作坊,这头补锅的炉火呼呼往上蹿,那头榔头敲得叮叮当当……印象颇深的是白铁匠。
白铁匠挑着担子一路“丁零当啷”地走进巷子,吆喝起来“修铅桶,换钢精锅底啰……”担上挂着坏锅子、旧水壶,插有亮晃晃的白铁皮以及大大小小的铝皮锅底,随担带着大剪刀、木榔头、钳子、钢直尺、圆规等工具,最笨重的是铁砧,大多数白铁匠是用废旧槽钢来代替的。一有生意白铁匠就歇下担子,冬天找太阳,夏天选阴凉处。
那时自来水尚未普及,老城区水井多洗涮大多用井水,吊水用吊桶、拎水用铅桶,这些桶大多是用白铁皮做的,这些吊桶、铅桶用了一段时间后被碰磕得坑坑洼洼、生锈漏水,底圈也摇摇欲坠,只有等白铁匠来修补一下。还有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推广用煤球炉,钢精锅(铝锅)因轻巧方便、导热性能好、不易碎裂等优点逐步取代了铁锅、砂锅等,但铝的耐热耐腐性较差,锅底更是容易烧焦烧穿,在那个崇尚节俭的年代几乎每家都有换过底的钢精锅、钢精水壶,而且不只是一只两只,难怪白铁匠的生意好。
根据客户拿出需修锅底、壶底的大小,选出适合的铝材。其中单料、双料价格不同,“一分价钱一分货”,报出客户认同的价格,白铁匠开始换底了,先用大剪子剪去旧锅底,再将选好的铝皮剪去多余部分,然后搁在槽钢头上开始用木榔头沿边一点点敲打,铝皮可塑性好,经过不断敲击,逐渐形成带沿口的浅盆状;剪去旧底的锅下沿敲打出向上翻卷的沿口来,然后将新锅底沿口与旧锅体沿口相扣对插,用木榔头敲平,最后嵌上一点油灰就算搞定了。这换锅底、水壶底对于白铁匠来说是小事一桩。
白铁匠加工前先用圆规和直尺在白铁皮上画图,而后再用大铁剪剪裁、切割,加工白铁皮测量放样最为关键,一剪刀下去要准确无误,剪多了浪费,裁少了成废品,切割要根据需要成形,或方、或圆、或直、或弯,不用焊接工艺,全凭敲敲打打就能做出滴水不漏的桶、壶、水舀子、畚箕、漏斗等物件。
这门手艺不是三两天就能学会的,它借助于专用工具的地方很少。白铁匠日常艰辛可想而知:沉重的白铁皮全靠自己动手搬运,大量的剪、切、敲、锤工艺全靠手工来完成。夏天还好、冬天白铁冰手冻得红萝卜似的,一天下来腰酸胳膊痛,一件成品做出来要敲上千下,很是消耗体力。
据有关史料记载,白铁匠在我国出现的历史并不长。一百多年前,随着西方先进的机械制造传入我国,舶来的白铁皮(镀锌铁皮)日用品走进百姓家庭的日常生活,同时也应时而生了新匠种——白铁匠。1956年实行社会主义对私改造,许多白铁匠进入黑白铁社,陆续新增制作烟筒、煤炉、落水管、水箱、洋铁棚等物件。银山门、西门桥下、大西路上等处有好几家黑白铁社的门市部,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仍有些白铁匠在走街串巷揽活。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进步,新工艺、新材料不断涌现,工厂化的大生产,塑料、不锈钢制品的日益普及且价廉物美,白铁匠制作的日用品滞销、生意大幅萎缩,白铁匠这个行当也不知从何时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像过去的岁月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