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08日
第013版:妙高台

瓦匠

黄跃巍 绘

文/吴春波

1974年7月,我初中毕业,以我的学习成绩和各方面的表现,本可以相对容易地继续上高中。但因家庭成分只好辍学务农,在“广阔天地滚一身泥巴”。

务农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在读书时,常常利用寒暑假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但真正成为农民后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干些“拾遗补缺”的活了。第一天出工,生产队长就把我安排到了上社河水利工地。这是个力气活,洋镐、铁锹、独轮车、扁担、挑箕是主要劳动工具,上半天还能和那些壮劳力拼住干活,不分上下,下半天就疲乏不堪,浑身疼痛,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全身好像散了架一样。

晚上收工回家后饭都没力气吃,就和衣睡下,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参加劳动。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种田不易、农民不易,真正理解了古人“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就这样日复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坚持了三年。欣喜的是1977年12月,全国恢复了高考,但我却悲欣交集。喜的是终于有了跳出“农门”的机会,悲的是只学过初中课程,拿什么考?眼看继续读高中的同学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而我却只能自卑地选择混进他们的母校参加校方组织的高考辅导班。

考前的复习,时间紧,任务重。经过一个月紧张的备战, 我终于走进考场。然而由于作文严重偏题而名落孙山。父亲对我说:既然命运安排了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那就必须肩负起这责任。在东乡农村有“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之说,只要哪位男青年有门手艺,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人只要有了手艺,就意味着家庭有了经济来源,学门手艺吧!

瓦匠又称泥瓦匠,其实就是从事砌砖、盖瓦、立灶、粉刷等建设施工的工人,是一种技术性工作,要求所进行的作业如砌砖、抹墙等横平竖直,不但牢固可靠还需美观。瓦匠所用工具有瓦刀、泥(灰)抹子、托泥板子、泥包、装板、弯尺、吊线等。这些民间艺人大多兼作,农闲务工,农忙务农。

瓦匠也是一件辛苦活,东乡有民谚:“泥瓦匠真是累,泥瓦匠真是苦,泥巴和汗水来造屋,周边高楼大厦接连起,自家孩子老婆却没住处……”其工序亦繁多复杂,对技艺要求很高,不是一般人浅学就可以上手的,需要前期在老师傅的指导下,通过系统学习实践,不断摸索不断总结才能做好。

瓦匠组班多由两匠带一徒。即两个大工带一名小工,小工处于学徒地位,脏活累活粗活要抢着干。干活前,小工要把各种工具准备好,有的还要提前润泥和浆。俗话说:大工一上工,小工就发蒙,要啥递啥,责备呵斥是常有的事。“严师出高徒嘛”。

1978年10月,父亲托人找到庄基村一名叫贾弯刀的瓦匠工头,贾师傅手艺高超,但与我一样脾气很“臭”,是个远近有名的人物。他凭着自己年轻时学来的手艺,经过二十多年的艰苦尝试和摸索,练就了一手较硬的瓦工技艺,他做的活又快、又细、又干净利落,博得东乡群众的赞赏和夸奖。

请过拜师酒后,我就随他来到工地。贾师傅上身穿橄榄色的迷彩服,下身穿一条黄色的裤子,土的有些泛白,脚上穿一双旧得不能再旧的黄绿色胶鞋,鞋帮上满是瓦砾蹭烂的小窟窿,有点像油画里的人物。

每天一大早,他就来到工地,一手掂着瓦刀,一手拿捏砖块,动作既熟练又麻利,瓦刀咣咣当当的敲击声,抑扬顿挫,不是刺耳的那种,有点动听的味儿,常不经意地哼出些原生态乡音小调。给他打下手的是两个十七八的青年,也穿着迷彩服,一顶灰黄色的安全帽,将大半个脑袋护了起来,似民间社火里滑稽的大头肖像。脸是黑里透红,浸盈了汗水,像留在水粉画上的彩描。矮点的青年在一边不紧不慢地拌和砂浆,高点的青年在墙脚一边不慌不忙地运着砂浆。三个人配合自然,相当默契。

贾师傅让我先从拌石灰和砂浆做起,他似乎早已习惯了毒日头的炙烤,虽然脊背上沾满泥灰的汗印和皱纹已融为一体,但他依旧在脚手架上“舞蹈”……就这样小工兼学徒地干了一个月,突然有一天收到同学建荣的一封信,他邀我到丁岗中学(县属完中)代课,教授初中语文和政治,我犹豫一番后终未挡住诱惑而终止了学瓦匠的生涯,虽然未能学艺成功成为瓦匠,但在这段时间里体悟到无论做任何一件事,若要成功,总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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