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纪方亮

我刚搬来这个小区，书房后窗对着小区的院子。院子里到处种满了竹子，大多竹子只一根手指粗细，唯有对着后窗的一丛竹子，如参天大树，郁郁葱葱。

我沏上一杯茶，坐在书桌前，一边品茶，一边读书，偶尔抬头望望窗外竿竿翠竹。

这几日，书房里屡屡飘来清香。不疾不徐，隐隐约约。我仔细闻着，努力辨识花香。似曾相识，却一时叫不出花的名字。

“大爷，你们出来看花啊。”窗外有人问道。我顺声望去，看到一位老大爷，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大妈。“对啊，花开了，让老伴出来晒晒太阳，看看花。”

“今年栀子花开得早啊，花骨朵又多，怕是能开很长时间吧。大爷，我们真是托您的福，让一院子的人都能闻到花香。”

“嗨，大家喜欢就好。这也得感谢大家伙，若大家都不同意我在这小块草坪上种花，再好的花我也不能栽啊。”

对，这是栀子花香。我每天只顾看窗外那丛竹子，却不曾注意在窗外的右手边，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有月季、牡丹、芍药、桂花、凌霄、栀子花……林林总总，一片欣欣向荣。这几日闻到的栀子花香，就是从这里飘来的。“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心中庆幸，自己在书房读书，可以赏竹，更有栀子花香陪伴。

第二天一早我走进院子，特意去看那小花园。牡丹已经开过，但从茂密的枝叶就可以想象它们在春天里开花时的盛景。月季有好几棵，棵棵花色不同。有红的，有黄的，有粉的，朵朵月季花都有拳头那么大。在角落里的两棵栀子花，不那么显眼，香气却是最为浓烈。这两棵栀子花都有一米多高，每个枝头上都顶着绿中透着白的花苞，小巧而又紧实。盛开的栀子花，碧绿色的外缘包裹着一层层雪白的花瓣。院子里到处都是栀子花香，清香沁人心脾。

有位大姐也在赏花。她跟我说起了大爷大妈的故事。大爷是在南方当兵时与大妈相识相爱，转业后一起回到家乡。大妈身体一直不好，早早就办了病退。这些年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不太认识人，但所有的花她却都认识，她喜欢了一辈子的花。她只有看到花，才会安静下来，往事会记起许多。在鲜花面前，大妈总是喃喃自语，像把心里话讲给它们听。

大爷退休后原本只是在家侍弄些花草，无奈木本的花在花盆里总有局限，便商量物业在门口这小块草坪上种花。物业怕大爷把小区绿地搞乱了，不答应，让大爷找这栋楼的所有业主，只有所有业主通过了才可以。

于是大爷挨家挨户找业主签名。大爷许诺，小花园肯定干净整洁，花开时送大家一院花香。大家听大爷是为了大妈种花，纷纷签字。大爷为了这个小花园，倾注了很多心血。他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泡在小花园里。他的忙碌是为了自己的老伴赏花，更是为了他的那句承诺。

小花园得到了大家的关注。大家都被大爷对大妈的深情所打动。大家经常来帮大爷搭把手，浇水，锄草，修篱笆墙。大家都约束自家的孩子，不准他们去花园里捣乱，不准他们去折损花木。这个小花园，成了大家共同的期待，都在期待一院花香。

去年秋天，小花园里的桂花开得肆意盎然，整个小区全笼罩在花香里。花开的时候，坐着轮椅的大妈总是守在桂花旁，热情地跟每个路过的人打着招呼。从大家的笑脸上，可以看出大家的喜欢。大爷把去年新鲜采摘的桂花，晒干后每家每户送去一小瓶。等过几天栀子花全都开了，大爷还要给每家每户送栀子花呢。

“陌上尘归处，栀子花开时。”我心中感慨，这一院的花香，是浓浓的爱，是大爷送给大家最好的礼物。我想，无论花开花落，心中有爱，何时不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