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裴伟

署名“刘长卿”的《春分》诗，写了春分立蛋的传统：日月阴阳两均天，玄鸟不辞桃花寒。从来今日竖鸡子，川上良人放纸鸢。

春分立蛋，据笔者回忆长期生活的江淮地区，却是没有经历或听闻过，印象中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在某晚报读到的新闻，称为孩子们的春分游戏。笔者用“立鸡子”“竖鸡子”“立卵”“竖卵”这些词搜了一下，没有发现古籍中有相关说法的，只是《古今图书集成》中有“相面”的地方提到过一处“头如立卵”，别的文献都没有。

春分，是中国传统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四个节气。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历法中特有的，国外没有这个说法，有国家可能有相似的节日，春分、夏至、秋分、冬至这4个阳历日是根据太阳直射的位置决定的，只要是在北半球，就是同一天。春分是伊朗、土耳其、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等国的新年，有着3000年历史。

汉语“春分”的“分”有两个含义，一个是“昼夜平分”，在春分这天，太阳直射赤道，昼夜等长。另一个含义是“季节平分”。古时以立春到立夏之间为春季，而春分日正处于两个节气之中，正好平分了春季。古书中涉及春分习俗的内容不多，条目更少，都用不着摘录，全部如下：

《礼》曰：春分之日玄鸟至。后五日，雷乃发声；后五日，始电。

《传》曰：玄鸟氏，司分者也。（春分来，秋分去）

《易通卦验》曰：震，东方也，主春。春分日，青气出直震，此正气也。气出右，物半死。气出左，蛟龙出。震气不出，则岁中少雷，万物不实，人民疾热。

《孝经说》曰：春分之日，日在中衡。又曰：斗指卯为春分。

《齐人月令》曰：春分不杀生，不吊疾。君子齐戒，衣夹衣，导引，不食生冷。

《白虎通》曰：明庶风，春分至，王者修封疆，理田畴。

1987年6月15日《人民日报》海外版上，有一条“立春竖蛋”的记载（题为《竖蛋随想》，作者李林），文章写道：

1945年立春那天，就有一位杨先生当着众多记者的面，在桌子上一并排竖起过三十个鸡蛋。在此之前，是否有人真正把蛋竖起过，无从考证，这次首开竖蛋量上的纪录怕是没有争议的……这位杨先生在掌声中断言：仅仅只能在立春这一天，万物化生，地气向上，鸡蛋才能竖得起来。

在1945年立春，合众社记者瓦尔特·伦德尔记录下了另一个立蛋场景，他看到的立蛋的中国人叫魏景蒙，任职于国民政府国际宣传处，“经国先生身边的东方朔”。那天是1945年2月4日，立春。

那天，魏景蒙拿出一篮生鸡蛋，为女儿演示如何在立春到来之际将一颗生鸡蛋立起来。这一切恰巧被瓦尔特·伦德尔看到了。他也亲自试着去立鸡蛋，却始终不明白生鸡蛋为何能立起来。

这样看来，立春立蛋千百年来与华夏信仰及生活习俗无关，而其最早是与立春联系在一起的，并非春分。

再看开头的这首诗，近年网上流传很多，署名“长卿”“司马长卿”“刘长卿”，称“这首托名‘长卿’的《春分》诗，对春分时节的天文、物候、民俗、生活等方面情况都做了较好的概括和描摹”。

我们来看这首诗文本 ，首先肯定不是司马相如的汉诗，不像“五言长城”刘长卿笔下的佳作，理由是第一句虽强调昼夜平分，但“日月”不妥，春分何来月亮？第二句“辞桃花寒”连续4个平声字，以及“寒”字押韵，显然不合近体诗格律。第四句 “川上良人”之类，句法不对。因此，这显然是冒牌的“唐诗”。

最早出现“春分”的诗是《燕歌行》，作者是北周庾信，“春分燕来能几日，二月蚕眠不复久”。总览刘长卿写的诗作，没有发现“春分”，写润州的几首 “万里辞家事鼓鼙，金陵驿路楚云西。江春不肯留行客，草色青青送马蹄”（《送李判官之润州行营》）， “对水看山别离，孤舟日暮行迟。江南江北春草，独向金陵去时”（ 《发越州赴润州使院留别鲍侍御》），七言六言，都写在春天。

近现代史学大师陈寅恪诗“雨晴多变朝昏异，昼夜均分岁序更”（ 《春日五首 其二》），这是诗人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