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铁牛

在丹阳市延陵镇九里季子庙内，有一通颇负盛名的碑刻——季子碑（又称十字碑、孔碑、唐碑）。据传，这块碑的十字碑文为孔子所书，所以历来为人们所重视。现存的延陵季子碑，高2.32米，上宽1.10米，下宽1.06米，侧厚0.22米。碑额圆形。碑正面刻有古篆“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字大径尺。碑阴额篆书《改修吴延陵季子庙记》，碑文由萧定撰。

萧定其人其事

长期以来，人们对这通存在一千多年的季子碑的书迹争议颇多：石碑由何人主持雕刻？何时修建？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块唐碑是润州刺史萧定所为？

萧定(708-784)，字梅臣，祖居南兰陵东城里（现丹阳经济开发区张巷行政村东城里），是梁武帝萧衍的裔孙，唐宰相、宋国公萧瑀之曾孙。萧定的父亲萧恕曾担任过虢州刺史。萧定以祖荫入仕，初授陕州参军，转金城丞。初入官场就以“吏事清干”而闻名一方。给事中裴遵庆赏识其才，上奏朝廷后选补其为黜陡使判官，累迁侍御史，考功员外郎，左右司郎中。由于与宰相元载政见不合，被挤出朝廷。

大历元年（766），萧定以尚书左司郎中、秘书少监领袁州刺史。到任不久，就与同僚共议修缮袁州文宣王庙，来年竣工，亲作文记之。其后又历信州、湖州、宋州、睦州、润州刺史，“所莅有政声”。

唐代宗大历年间，有司考察天下牧守课绩，结果萧定与常州萧复、豪州张镒评为“理行第一”。萧定在劝农桑，均赋税，逋亡归复，户口增加等方面，业绩又在萧复、张镒之上，因此再次被朝廷重用，召为户部侍郎，迁太常卿。

朱泚之乱时，萧定机敏地改名换姓隐匿里闾间，躲过一劫，免遭贼污。事平后，更得朝廷信任，擢太子少师。兴元元年（784）卒，享年77岁。该年十二月，唐德宗李适赠萧定为太子太师。

《旧唐书》在良吏中为其列传。宋代《嘉定镇江志》卷十四“唐润州刺史”对萧定有记载。清代《镇江府志》卷三十三将萧定列为“名宦”记载，这是史学家对萧定为官清正的肯定。清代《丹阳县志》上也有萧定在唐大历十四年改修季子庙的记载。

季子庙之来源

尽管正史的记载使萧定名留后世，但真正使萧定名垂青史，是在任润州刺史时改修季子庙，为保护弘扬季子文化作出过重大贡献，使这块闻名四海的唐碑得以保存到今天。

季札(前576-前485)，吴泰伯之后，吴王寿梦第四子，因称公子札。自幼聪明干练，深得寿梦喜爱，想立为嗣，他辞让。馀祭元年(前547)，季札封于延陵(今江苏丹阳一带)，故称延陵季子。

季子来到延陵，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方式，将中原的大豆、麦子和越粤等地的稻种送给百姓，并改革和传授种植技术。同时，他的文化修养使百姓得到教化，促进了延陵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季札的三次让国以义名闻天下，季札挂剑的故事以美德称于世。

季札出生比孔子早25年，孔子称季札为老师、赞季札为“天民”。季札和孔子并称“南季北孔”，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圣人。季札被誉为至德第三人，儒家先驱、君子中的君子、江南人文始祖。

为表彰季子的功绩，人们在延陵季子的采邑，经常居住活动的地方建造了一座草堂。季札去世后，归葬延陵。消息传到鲁国，久慕季札贤名的孔子，特派学生子游持自己所书竹简前往凭吊，所以季子祠庙里就有了孔子所篆十字碑文“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字迹相当珍贵。

因为季子祠处在江南吴氏的发源地，并且有孔子书写的十字碑，历朝历代的地方官吏都相当重视，乡民募众建修、春秋祭祀。经过秦、汉两代的扩建、修葺，遂初具规模，便改称“季子庙”。

东汉初，会稽太守第五伦毁之，其后更复。东晋晋陵郡(时郡治京口)太守殷仲堪，重修季子庙。历经风雨侵蚀，加之保护不善，孔碑残破不全。到了唐代，原十字碑因年代久远，风化开裂，铭文残破。为了使孔子墨宝永世流芳，在开元年间，玄宗皇帝李隆基敕著名书法家殷仲容，赶紧将碑上的文字摹拓下来，这样孔子珍贵手迹得以流传。但当时缺少相应的保护措施，不久“其文残缺，人劳应命，其石淹埋”。

萧定修庙建碑

唐大历十四年（779），润州刺史萧定来丹阳巡视。到了延陵，看见季子庙破旧，并且孔子书写的篆书“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碑被埋在土里时，痛心不已。萧定还听到陪同的官员说，三国时代的曹植、南朝宋武帝刘裕，都有歌颂季子碑的诗词；李白在游历丹阳，也写下“延陵有宝剑，价重千黄金”诗句。于是，萧定萌生了修碑的雄心，决心在老祖宗的家乡，一定要做件永垂后世的事。

萧定独具匠心，将季子庙与季子墓合而为一。同时将季子庙原坐西朝东向，改成正对十字碑坐北朝南向。以十字碑为中心，展开整个季子庙的建筑布局，使之浑然一体。萧定又另选巨石作碑，命能工巧匠将著名书法家殷仲容根据原碑拓本上孔子手迹重新临摹，刻成新碑。还亲撰《改修吴延陵季子庙记》文稿，由前试大理寺直张从申手书，延陵巡检供奉官张从应监刻于十字碑之碑阴。780年，延陵县令卢国迁又建碑亭进行保护。

1939年，为了不让日军占庙为据点，人们拆尽廊房，忍痛焚毁了季子庙。1940年，为季札神像搭建了简易的房屋，并将其鎏金着彩，举行了简短的开光仪式。1950年破除迷信时，季札雕塑房屋被推倒。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破四旧，十字碑亭及铁香鼎亦被拆除。当时庙内的唐碑也曾遇险，被列为打砸对象。在有人举起大锤之际，九里中心小学的一位老师，想出了保护唐碑的妙计，他说：“现在学校教学设施严重缺乏，这碑这么大，砸了可惜，不如放在校园里改成乒乓球桌。”就这样巧妙地把唐碑保护下来。

1982年3月，十字碑列入第三批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名录，编号241。1999年，为传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开发旅游业，富民强村，九里村破土重建季子庙，对十字碑重建碑亭加以保护。

现在，季子庙里唐碑上孔子的手迹，在中国古碑帖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已列入《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录》中，更是季子庙里一处重要的景观。而萧定撰写的《改修吴延陵季子庙记》，更是一篇对圣人的极佳注释。每当人们来到季子庙谒碑时，不仅会想起季札的高风，敬佩孔子的颂扬，还会想起唐朝的润州刺史萧定，对他当年所建的功德产生感激之情。

附《改修吴延陵季子庙记》：

前试大理寺直张从申书。

有吴之兴也，泰伯之让以得之；有吴之衰也，季子让以失之。为让之情同而兴衰之体异，何哉？泰伯之让，让以贤也，故周有天下而吴建国焉；季子之让，贤以让也，当周德之衰而吴丧邦焉。或曰：非所让而让之，使宗祀泯绝而不血食，岂曰能贤？斯可谓知存而不知亡者矣。夫治乱，时也；兴亡，运也。故至至而不可却，终终而不可留。黄河既浊，阿胶无以正其色；盐池斯咸，箄弊不能匡其味。与夫当浊乱之世，召力胜之，戎让与争，孰贤乎？易曰：知几其神。则季子之见，可谓知几矣。季子之明，可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矣。至于听乐辨列国之兴亡，审贤知世数之存没，挂剑示不言之信，避国保无欲之贞。故有吴之祀寂寥，而延陵之飨如在。玄风可想，至德兴叹美之词；哲人其萎，表墓著呜呼之篆。向微德仁两至，则夫子不复唏嘘三叹焉。详其精义，被物钩深。致远之旨，焉可究其津涯，而窥其墙仞哉!是知让之为德，德在于生灵，不独其子孙，明矣！国有祀典，人怀永思定。忝列藩条，钦崇懿范，于以加敬，严乎閟宫。别闺壸之内外，正众神之序位。旧以泰伯之庙在于苏台，而制季子之祠像设东面，非由典礼，谅无取焉，必也正名。于是乎在祈报献奠，贽币宜列于轩厢，春秋礼荐，俎豆当陈于正寝。俾观像者识贤人之遗风可律，审度者知经德之礼秩无差。末学陋词，不足颂其休烈。寒来暑往，敢用同于纪年。

时大唐大历十四年岁己未八月戊戌朔二十七日甲子，正议大夫使持节润州诸军事、守润州刺史、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新拜尚书户部侍郎兰陵萧定字梅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