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曾经在各种地方注目过无数次的句子,直到最近才在脑海中愈发鲜明。
张爱玲在《天才梦》一文里写道:“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之外别无生存的目标。”三岁能吟诗,七岁写家庭悲剧,八岁创作乌托邦式的《快乐树》,凭借卓尔不群的实力在文坛崭露头角。我曾想,她大概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美玉,而只需要努力雕琢,毕竟终点是那么清晰地摆在眼前。又比如16岁就发表《鲜花盛开的森林》的三岛由纪夫,抑或是高中开始构思《雷雨》的曹禺,他们思考过自己是美玉与否?天才只要稍稍露出一点边就足以惊艳众人。
与这些大作家相提并论似乎显得太自不量力了,我的自我怀疑大多还是产生于对同龄人的艳羡。每每读到他们的文字,总有相形见绌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我感叹于他们敏锐的洞察力和非凡的灵气,惊异于他们旁征博引的自如和信手拈来的自信,仿佛不用经过雕琢的美玉在熠熠生辉。这时,羞于承认的沾沾自喜就会像泡沫的幻影转瞬即逝。
是的,我时常产生那么一丝狂妄,那种不甘成为瓦砾的野心。这样无穷无尽的痴心妄想驱使我前进,也让我偶尔诞生“徒劳”的思绪。直到读到《天才梦》里的另外一句:“当童年的狂想逐渐褪色时,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我开始逐渐理解,作为世俗眼里的美玉一生在稿纸格里跋涉的艰辛。她用早熟早慧的苦恼编织成细腻的笔触,汇聚为天才作家的告白。美玉的才华是天赋,也是怀着自我否定和打击的雕饰,是经受陷入平庸的压力的苦刑,是走在批评审判的刀尖上的旅程。
心中盘旋已久的疑惑在此刻悄然落地。我们所怕的并非自己不是美玉,而是在送往迎来中匆匆度过半生后仍不知答案。何必用妄自菲薄的砖石筑起高墙固步自封?毕竟,人生是用来体验而非演绎完美的。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去掉一些杂质和抚去表面的浮灰,以免时间这个答案之神因我们的懒惰而哑然,使我们甚至错失认识自我的机遇。
“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保有一颗谦卑而敏锐的心,心游万仞,下笔千言。游走于文人墨意淋漓的宣纸,酣畅肆意的长吟,几经雕琢的韵脚,流淌出抒情诗般的孤独,扰动几时的文思,纵横肆意的感触。当生命追求证明其美的价值时,成功是享受,失败也是享受。成败已然成为一路高歌的伴奏,只有过程书写着闪亮的精彩。
我不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敢辛苦雕琢,哪怕瓦砾下仍是瓦砾。“漫漫长路,你算不上最好,但一定不是最糟。就算最糟又怎么样,因为那些最好的,多是从最糟的路上走过来的。”
省镇江中学高二(9)班 陈佳伊
指导老师:嵇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