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好的院子里,麻雀扑腾出细微而嫩绿的响声,屋檐下趴着的狗儿也是好的,有序地串起夏天。
这是高骊山腰上环着的一个小村落,随着太阳被公鸡叼上山头,四处才飘起淡淡的炊烟。小孩结束了在刷牙时台阶上比谁喷水远的游戏,一家人围在桌前边吃着早饭,边商量着去爬山的计划。
“等吃完午饭我们再去,早上还要下田嘞!”外婆轻拍两下跳上桌准备吃饭的大橘猫的胖脑袋,“这太阳毒得狠诶。”
“好,爸去吗?”大舅嘴里塞着半个馒头含混不清地发出疑问。
“去嘚,一起去玩玩。”外公一边把大橘抱到腿上一边应着。
小孩们沉默地吸溜着稀饭,心里却早已在盘算着采什么颜色的花,捡什么颜色的石头,赶几只野狗。光是下午去山上的承诺,就够支撑一个上午的快乐了。
太阳略微偏过南边,六七个人影在树荫间摇摆,外公和哥哥聊着学校的事情,外婆牵着我,舅舅忙活着他钓龙虾的“小设备”——其实就是一根线和一块猪肉,舅妈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也不说话。
“ok!完成!”舅舅右手挥舞着他的工具,仿佛得到了传世神器,“谁要和我去钓龙虾?”“钓龙虾啊……”哥哥故作沉思地低头思考。“别磨叽,快点的。”舅舅不耐烦地推推他的肩。“哎呀,你推他干吗?”外婆转头拉拉我的手,“瑶,你去不去哇?去抓大龙虾!”说完,外婆还兴奋地把手臂抬起来,转一转张开的手掌,活像那跳新疆舞的少女。我一听激动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花好看了,满脑子都是丰富的晚餐。“好哇好哇!我当然要去。”
舅妈没忍住笑了出来,推推舅舅:“你怎么和小孩一样?幼不幼稚。”外公乐呵呵地接过话茬:“逗小孩嘛。”舅舅也有了底气:“逗小孩嘛。”“对对对,将近四十岁的小孩。”哥哥说完就飞奔出去,惊得枝头的麻雀一阵喧闹,当然了,有跟在后面的舅舅的功劳。
怀着必将满载而归的激情,在池塘边蹲了一个钟头,只有一只战利品,免不得要受些打击,我无聊地用树枝戳着地面,头上戴着外婆给的斗笠。“多热哦。”外婆拿衣服擦着脸,“我先带孩子回去,太晒了。”舅舅叉着腰站在池塘边点点头,一副不钓到一桶誓不回家的气势。哥哥也要回去,被舅舅拦住:“男子汉大丈夫,区区太阳而已,怕什么?”哥哥悄悄地飘来一句:“男子汉大豆腐,太晒了。”刚想为哥哥说话的外公一掌拍在他肩上:“啧,这说的什么话?”外婆也附和道:“男子汉可不能这么说啊。”
我大抵感受到了哥哥求助的目光,不过我假装没看到,拉拉外婆的手:“婆婆,我们走吗?”“走,走,你们实在钓不到就走吧。”在阳光正盛之时,看到大黄狗从院子里奔出来欢迎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哥哥在晚饭时也给予了“报复”——迅速吃光了一盆小龙虾,还打了一个超级响的饱嗝,宛如打雷一般。
走出屋子,看到大黄狗悠闲地趴在院子中间,不远处的枇杷树是墨绿的,竹子是翠绿的,还有目光尽处老树的苍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山。
至于所有的花,交给蝴蝶去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湖面,交给风去纵宠。而回忆,交给太阳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编排成故乡的歌中一段优美的音节,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时光没有影子,涨水一样,缓缓漫过每个人的身体,也淹没了这座小村庄,哦不,现在是一片废墟。但是温情会跨越无数岁月和命运的尘灰,将记忆烤得蓬松而馨香。
省镇江中学高一(9)班 牟书瑶
指导老师:嵇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