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葛小霞

《管子·四时》曰：“九暑乃至，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

九暑，时雨，百果，盛夏皆备。

时雨后，一院子的空气里溢满虫鸣。平日里喜欢王维的那句：“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虫鸣”于我的思绪，好似做了个铺垫。旧事在往复回流，《管子·四时》中的百果、王维所写的山果……

我的树果。

二十年前的一个寒假，从洛川到壶口瀑布再到延安的路途中，如果你看到一个大男人，肩扛一箱洛川苹果，领着妻儿，坐火车，坐大巴，坐出租车，辗转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一个旅店到另一个旅店，每到一处几乎都要惬意地享受一只苹果，千万不要见怪。

这是先生走世界的方式。

那年，先生和我带着儿子到西安过年。我们是坐火车去的，背着几个行李，还算方便。

秦始皇兵马俑附近有几家仿制兵马俑的工厂，难以想象家门口立着两位兵马俑的情形。西安的羊肉泡馍在连续吃了几天之后，不香了，还是米饭香。人的味蕾有故乡的记忆。

之后，到了洛川，在山上偶遇果农在卖自家长的苹果，试吃一口，脆甜脆甜的，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还有梨子，梨子也甜，咬一口，汁一流出来就凝成糖霜。两样比较之后，先生决定买一箱苹果带走，但是我们没开车，怎么拿？

“这好办，扛着走。”一箱苹果跃上了先生的肩膀。

去壶口瀑布喊了一辆出租车，对扛着一箱苹果旅游的我们，司机大哥很是热情。我们表示想到当地人的家里吃一顿饭，我们付钱。司机大哥立马安排我们去他的亲戚家，记得最清楚的是吃到“皮冻”，有点像镇江的肴肉。

后来，先生自己出远门，也会时不时的带水果给我们。

他会从海南买两个超大菠萝蜜以及一大袋芒果，带到广东给女儿。一车子的芒果味，还好没带榴莲。

他从安徽回来，带了很小很小的几个猕猴桃、一个柿子和一个苹果给我，还告诉我，柿子是古镇上的，猕猴桃是野生的。

他也会开车带我去买杨梅，回老家时顺道去兴化买葡萄，新年在海边寺庙里看金橘。

当然最多的是，他会在街头陪我买水果，讨价还价，他比我在行。

几年前，在老体育馆后面的路边，有一位中年人在卖冬枣。那条路上，太多匆匆而过的电瓶车和脚步。冬枣显得有点寂寞。我们停好自行车，蹲到冬枣面前，冬枣长得很漂亮。老板让我们尝尝，咬一口，甜！我们连夸：味道很好！先生问：“冬枣应该是北方的吧？我们这里也能长这么好的冬枣吗？”

“当然啦！这棵冬枣苗是我自己从北方带回来，长在农村的茅厕边，肯定长得好。”老板像逢着知己般高兴。

“茅厕边？”我嘀咕了一句。

“你们不懂，茅厕边不脏，地很肥。”老板有些生气地说。

“是的，是的。她不清楚，茅厕边地肥。来，来，称一斤。”先生笑着安抚老板。

老板遇到个知心的人，一激动，多给了点。这？

陆游在《湖塘夜归》说：“莫恨西村归路远，行前点点有飞萤。”意思是没有遗憾西村回来的路很远，出发前点点有飞萤。

生如逆旅，道阻且长。谁是你的飞萤？一场时雨、一季虫鸣、一行文字、一次苦旅、一句贴心话……

还是一颗果子，抑或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