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高小琪
上周我阅读了一本书,是时任日本经济学会会长的橘木俊诏所著的《格差社会》。
所谓“格差社会”,是指整个社会由于地域、财富、发展程度、民众教育层次等因素,而分为不同的层级,以及由此引发的各类社会问题。书中提到了两个概念,“机会公平”和“结果公平”,前者是指“人们在学校接受教育,然后就职,在企业里一步步晋升”的公平,后者则是指在最终的成果分配时,每个人无论付出多少,获得的都相等。
从最简单的角度理解,“机会公平”就是起点公平,“结果公平”就是终点公平。
事实上,起点与终点是一个闭合的环,彼此影响、互相掣肘。譬如全球有2580万儿童无法获得教育机会,其中绝大多数是女孩和贫困家庭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恰恰也是由于无法接受教育、没有稳定的就业机会才陷入贫困,而当他们长大后步入社会,面临的将是与父母完全相同的困境。
所以橘木俊诏认为,我们将蛋糕做得越大,越是会出现“赢者通吃”的局面,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永远无法走出这个循环。
这其中有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议题——人们一直致力于实现起点公平,譬如让所有青少年接受基础教育,要求企业和全社会打破性别门槛、种族门槛等等,却始终对结果公平有所顾忌。因为总是有一种理论在强调,结果公平会令人失去奋斗的积极性——如果努力工作和不劳而获得到的回报差不多,人们就会理性地选择“躺平”,社会会失去活力。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在一篇名为《财富税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的调研报告中,研究人员发现对高收入者征税虽然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譬如降低创办新企业的可能性、减少投资意愿等等,但这些负面影响完全可以被更高水平的政府支出所抵消。简而言之,就是这种“劫富济贫”的方式对整个社会是利大于弊的。
这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高收入者的财富边际效益实在是太低了。他们只能吃一日三餐、睡一张床、每天只有24小时,再多的财富除了投入生产,于他们而言产生不了很大的价值。低收入者则非常需要这笔资金,无论是换一套大点的房子、买一件得体的衣服、吃几顿饕餮大餐、报一个短期培训班,其改变和影响都是更有意义、更切实际的。
类似的研究尚有很多,来自美国经济政策研究院和国家经济研究局的调研数据证明,对高收入者征税不仅不会影响全社会的经济增长,甚至也不会影响他们本人的劳动力供给。
有一些实例可以支撑这个观点。加拿大的个人所得税占全部财政收入的50%左右,但根据当地统计局的数据,高收入者的劳动力参与率甚至比低收入者还要高。而瑞典作为一个典型的高福利国家,拥有65%的劳动参与率,在全球排名第九。
你看,高福利并不会让人“躺平”。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全然的机会公平是很难完全实现的。2019年英国黑人和少数族裔学生的A-Level成绩仍然比白人学生低约13个百分点;2018年美国男性在STEM领域的就业仍然比女性高出约2倍;全球女性的平均薪资仍然比男性低约23%;2019年英国残疾人的就业率仍然比非残疾人低约28个百分点,等等。
尽管许多国家已经在努力实现教育机会均等、减少性别歧视,但数据是不会骗人的,罗马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中建立。
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握结果公平。
让强者获得两块面包,但弱者也可分得一块,这并不会影响强者的心态——只要回报有稍许差异,人们总有动力去奋斗。强者最终总能家缠万贯,但弱者也能日日饱餐,这才是“公平”的终极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