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玉
最近在《燕京岁时记》一书中看到有记载:“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馄饨是个假借词,原本为混沌,亦作浑沌。而馄饨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被包成密封的样子,没有七窍,俨如混沌。
馄饨名号繁多,北方和苏浙沪一带叫“馄饨”,广东叫“云吞”,福建叫“扁食”,江西叫“清汤”,湖北叫“包面”,四川叫“抄手”。别看馄饨不起眼,它不仅能上得了席面,也能在正餐之间享用,且不受时令限制。
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梅兰竹菊、水墨山川、快意江湖、千年古韵……灵感源泉到处都是。中国人的江湖是归于尘世,隐逸繁华。夜深不眠,欣赏画册中模特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裙,恍恍惚惚之间竟然让我联想到馄饨的外皮,接着就听见“咕咕,咕咕”的叫声,那是我的肚皮在提出抗议,为了减肥,晚餐吃得太少啦。吃吧,有罪恶感,不吃吧,根本睡不着。
思想经过一番激烈的痛苦挣扎之后,决定不管它了,先把自己喂饱再说,遂下床跑进厨房翻冰箱,拿出珍藏的梅园鲜肉馄饨,打开天然气灶,蓝色妖姬般的火苗立马蹿了出来,我忍不住大笑,谁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这根本是人闲嘴巴馋,夜静肚皮空。火苗“噌”的一下,它没有烧掉我的眉毛,只是独自在跳舞。马无夜草不肥,我无馄饨不睡,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入肚,起码又要肥三两,可惜此三两不是诗文俱佳的陈三两。嘴巴里充盈着鲜香的滋味,脑子里却满是模特身上的裙摆,看来我刚刚吃进去的根本不是馄饨,而是唯美的中国风啊!如此一来,感觉深夜进食可谓是另一种艺术再创造,不禁大大佩服自己真乃世间神人也。
馄饨下肚修了五脏庙,终于心满意足,既然认定它是艺术创造,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豁然开朗,迎刃而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想吃就吃,想写就写,不要委屈了自己,美食当前,思前顾后,百般纠结,绝非女汉子本色。偶尔当一回水浒中的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又有何不可?
在儿子小的时候,我经常带他回娘家看望父母和祖母。娘家的小巷尽头往右拐弯,有一家门脸不大的馄饨店。
到了下午,儿子睡醒后,我都会带他到馄饨店去吃一碗馄饨当下午茶。
馄饨店老板皮肤黝黑,因为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留下了后遗症,右腿肌肉萎缩,和左腿相比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老婆是农村人,皮肤白皙,除了上排牙齿是龅牙,其他没毛病,嫁给他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由于两个人都没工作,就在家里开了馄饨店,门口放炉子和几张桌椅板凳,男人腿脚不便就坐在客厅包馄饨。来了客人,女人就打开炉门,炉门口的鼓风机一吹,火苗就蹿了上来。那时候二两馄饨24只,只要一元五毛,就是满满一大碗。
他家的馄饨分为白汤和红汤两种,皮薄馅多,入口即化,引得周边居民都爱来吃。正因为生意好,一个打烧饼的老头看中其中商机无限,和夫妻俩谈妥后,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搁在馄饨店旁边,这样觉得馄饨不当饱的人就可买块烧饼,学西北羊肉泡馍的吃法,掰成小块。或者吃一勺馄饨,肉香不腻,啃一口烧饼,烧饼酥脆,那味道真是刮刮叫,怎一个香字了得,关键猪肉油脂和碳水搭档起来,真正是绝配。
祖母过日子很节省,可每次家里在下午时分来了客人,她必定会拿上小锅到馄饨店买两碗馄饨回来,客人吃得赞不绝口,祖母自己一点不吃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