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马健

家乡杀猪过年，已成风俗。那年月家庭贫寒，农村缺粮，平时更难得吃上一回肉，忙活一年的乡亲过年总得吃肉的，所以腊月里杀猪，年味就浓了，大人开始忙活，我们小孩子跟着乐呵起来。

养猪以普通猪食为主，掺到食里的玉米面只是作为一种点缀，虽然农村少粮，可猪就这样吃着“粗茶淡饭”照样把架子拖大。为了让猪能够多长些肉膘，有时候还要去野地里弄些杂草碎叶，剁碎撒进猪圈，任凭咀嚼，直到被宰杀前一个月隔槽喂养，加些特殊材料制成的猪食，期待短时间内迅速变得更为膘肥体壮。

腊八一过，村里就到处听到猪那嘹亮高亢的嚎叫声。杀猪选日子有讲究，朴实的乡亲一般都选在双头日子，图个吉利，一般选日子的同时也选好杀猪师傅和伙计。到了杀猪的日子，主人总是起得很早，在房前的空地上，挖一个大坑，再架起一口大铁锅烧水。等满满一锅水烧开后，杀猪师傅也到了，他和伙计从猪圈里抬出肥猪，捆好后放到一个案板上，猪头耷拉在外面，下面用一个盆子等着接猪血。猪一直在奋力嚎叫，直到伸腿咽气。猪血淌净，把猪抬到地上，在后蹄处开一道小口子，用长铁棍伸进去疏通四肢，用嘴对着口子像吹气球样吹，这可是师傅们练就多年的本领，一呼一吸之间，猪就慢慢地胖了起来，转眼间猪儿圆滚得摊开四肢，再把猪浸入盛满热水的大锅，给猪煺毛。

割猪头、猪蹄，开膛取出下水、剔排骨，割肉……割下的猪头和猪蹄子捆在一起后，控控血水。猪苦胆用绳吊在树上，据说苦胆可以用来做偏方入药，猪泡那时是不吃的，给小孩吹着玩。而猪大肠、小肠、肚子、肺等下水要反复清洗，最后才装入盆中。杀猪，每到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大锅旁围上一大群闲人，能帮忙的人站在圈里，看热闹的人站在圈外，小孩欢天喜地争着抢着比赛吹猪泡。而有的馋嘴孩子见猪开了膛，趁大人不注意，用刀很快割些小块的瘦肉，拿到火塘边去烤着。不一会儿，清新的肉香弥漫过来，淘气的孩子早已逃离，慢慢地品尝着鲜美无比的烤肉。

杀猪当天中午要请人吃饭，有杀猪师傅和伙计、街坊邻居，还有自家亲戚。毕竟一年才杀一次年猪，一年到头难得才能解解馋。那时的吃法多是炖，猪肉炖白菜粉条，猪肉炖豆腐……把切好的肉块放到锅里，加适量的水，然后把葱段、姜片、大料、花椒、盐、酱油，一起放在锅里，炖到肉烂为止。掀开锅盖，浓香扑鼻，甚是诱人。装肉也不用盘，直接上大碗或盆，每每端出大盆肉，其香味会飘出几里之外，主人也不吝啬，拿出陈年好酒，在欢声笑语中招呼大家共同品尝味道鲜美的猪肉。

酒足饭饱，杀猪师傅整理一下，收拾好工具，准备离去。主人家总是要割点猪肉给他们带回去，师傅也不客气，塞进包里，接着挥手再见。主人还得忙着腌肉、烧猪头、炼油，一家人一年的油荤都系在这头猪身上，任何环节都不能有一点马虎。虽然一般都要忙到深夜，可想想一年的收获，期盼来年的奋斗，一头年猪就滋润着一家人的日子，就再也不觉得累了。

第二天清晨，看着满院子的腊肉，闻着清香的肉味，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