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09日
第012版:江花

荷花灯

■ 文/吴炳辉

每年元宵节晚上,我都要到街上去看花灯。街上的十字路口和三岔路口,多年来都是卖花灯人设摊的地方。最热闹时街两边都有花灯展示,机器生产的塑料花灯:变形金刚、机器人以及当年的生肖动物灯,人工制作的兔子灯、琉璃纸宫灯、莲藕灯、荷花灯……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卖花灯的年轻人眼熟,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电工小李,他笑嘻嘻地点头招呼。我说:“你在这里做生意?”他一边布置灯架一边说:“这个摊子是我爸的,今天我来帮帮忙。”我说:“品种这么多,是从哪里进的货?”小李手指一扫:“那些塑料灯是从网上采购的,纸的、绸子的都是我爸做的,灯上的电子蜡烛是我装的,原来我爷爷就是做花灯的。”他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现在的花灯早就不用蜡烛而用电子光源了。看他拿起遥控器东点西点,将挂在高处的好几盏灯都点亮了,顿时满架子流光溢彩,满街电子乐曲。

在这些花灯中最让我心绪波动的是荷花灯。

小时候,离我家不远处的街角,有一个青瓦粉墙的小杂货店,老板张大爷慈眉善目,有文化,手巧,每年都写春联、扎花灯卖。他能在走马灯上画画,点上蜡烛,走马灯里就有人挑担走路、有人推车、有人骑马、有人划船,川流不息。他扎的荷花灯远近闻名,我就喜欢看他做荷花灯。他那时已六十多岁,一副架子缺腿的眼镜用细绳子系在老头帽上,他先用细竹丝、细铁丝做骨架,依一块马粪纸模板将绉纸或绢纱剪出成沓的花瓣,然后用一柄旧牙刷蘸上红颜色水,用一根竹签轻刮牙刷毛,红颜色水洒落,由深入浅地给乳白色绉纸或绢纱上色,然后,再用毛笔水墨描出花瓣上的脉纹。做花中心的小莲蓬更是讲究,小莲蓬旁周围还有许多颤颤的金黄的花蕊。他做灯时总是悄无声息,仿佛大气都不敢出。我在旁边看时,他会不时抬头朝我看一下,看我呆呆的不动,就朝我微微一笑,似乎是对知己的回报。有时他还会从小柜台上的大玻璃罐子里掏一块小糖给我吃。一进腊月,他的小店里就已挂满春联,屋中央挂一盏走马灯让人欣赏,屋檐下挂满了荷花灯。过年有了压岁钱,孩子们都要到张大爷那里去买一盏荷花灯。小手指哪一盏,张大爷就从屋檐上摘下,然后放在抹去糨糊斑迹、彩纸碎屑的小桌子上,转身从条几上取一根两寸长的红蜡烛,稳稳地插到灯签上,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火柴,“嚓”的一声,蜡烛点燃了,荷花每一个花瓣顿时都发出亮光。然后,张大爷弯下腰将提灯的小竹棒递到孩子手中,孩子兴奋地刚要跑,张大爷会急忙地拉住说:“不要跑,当心风!”风大,火苗摇动,能将荷花灯烧了。如果有孩子玩得忘乎所以,将荷花灯烧了,旁边会有调皮小伙伴幸灾乐祸,拍手笑着喊:“呵,呵,吃肉了!吃肉了!”于是,那个倒霉的小孩子嚎啕大哭。

现在的荷花灯用电池电珠、电子蜡烛,虽然我自己觉得电珠的光有点硬有点冷,不如蜡烛光的温暖柔和,但亮度不仅比蜡烛大许多,更大的好处就是风再大都能稳稳地亮着,不会“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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