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任德发
镇江为水陆码头城市,商贾云集,尤其是城西一带,自沪宁铁路通车后,更是繁华空前,物资集散,面向全国范围。这些商品的流通就带动了一个需求的行业,即制秤行业的发展。
当年老镇江的制秤行业在苏南算是较发达的,有一定的规模,人马也多,手艺也精,特别在中华路一带最集中。中华路一直是镇江城南、城西与苏北物资的交流地,生意人多。中华路附近就有几家镇江较为著名的杆秤店,柴炭巷口的杜家、潘家,大闸口的龚家,狮子街内的蒋家,宝塔路的张家……这些门面都不大,基本是连家店,父子兵,外带几个徒弟、帮工,很多都是几代人相传的祖传技艺。
说到杆秤,虽然在市场上已被先进、方便的电子秤所替代,可它还在被人们使用着,因为它的公正、准确、携带方便,它在我国人民的生活中,流传了几千年。儿时的我,有缘与这几个连家店为邻,更有后来的好友、同窗成了杆秤行业的继承人。听他们介绍,木杆秤的构件主要是由秤杆、秤砣、秤钩、秤盘几个部件组成,古人把秤杆称为“衡”,秤砣称为“权”,“权衡”一词即由此而来。秤钩、秤砣都是锻件、铸件,秤盘是冲压件,店内这些都是外购,钩、砣的大小皆以秤的大小而定。
店内做的是主要部件秤杆,杆秤的关键也就是秤杆,秤杆头部系上秤钩、秤盘,平衡中心做提绳,谓之毫,毫有头毫、二毫之分,头毫称物件时看天花(上星),二毫称物件时看怀花(内星),区别在于毫与秤钩间的距离,头毫可称重一点的物件,二毫则可微小到一两、半两。
做秤杆第一道工序就是选料。要选用木质坚硬,纹路细腻,不易变形、开裂的木料,一般是柞木、栎木,也有高级些的用红木、花梨甚至楠木的。选好的木料一般先锯成正方形木杆,再做时效处理,最长时间甚至长达两个夏天。接着是刨,常看师傅们一手滚动木杆,一手推刨,刨出的秤杆雏形,直到又长又圆,又显出有点大小头时即为成品。下面就要使用碱水浸泡一会,再带水磨。师傅们用磨刀石、细砂布,在水盆边上操作,边滚边磨,直至又光又滑为止。
为使秤杆经久耐用和美观,秤杆两头皆用薄铜皮包裹,铆钉钉牢。定秤钩、秤毫位置,谓之“叨子”,安装下卡系铁钩、秤盘,安装上卡穿好秤毫。确定秤砣,提起第二秤毫,找出定盘星位置。再用标准砝码找出标准重量的位置,一斤、五斤等应在何处,用双脚规依次画出一道道印记。这是道容不得半点马虎的工序,稍有不慎,秤就会有偏差。出于对职业的尊重,制秤人不能短斤少两违背天良。千年的信条是“秤上亏心不得好,秤平斗满是好人”。做“黑秤”是缺德的行为,要短寿的。
对印记打眼也是细活,从两到斤的标记不同,一杆秤要钻上几百个小眼,用的是制秤人自己做的,行业中特制的牛筋麻花钻,钻头只有棉线针粗细,深浅、间距、角度全凭手腕掌握,要有耐心、细心,用力均衡去完成,有偏差、眼钻通就会出次品、废品。往打好的眼孔内纳注水银和纯锡的混合物,再经水磨,使星花明亮起来,这是以前的工艺。如今的制秤人改用在眼内插入细铝丝,经截断、拍紧、锉平、砂光,一样星光明亮。
最后工序是上色,为使秤杆美观,除红木、楠木可保持本色外,其他木质可投人所好,做秤人用植物五倍子等调就的色彩或用猪血上色,染成黑色、红褐色等,再经水磨片刻,用油布一抹。深色的秤杆,闪亮的星花,光光滑滑,配上乌黑漆的秤砣,光亮的秤盘,这杆秤就算做成功了。
旧时,在磅秤还未投入市场的时代,杆秤是商品流通中的主要度量工具,在这些老杆秤店中,我看到过大的杆秤有的比扁担还长,粗过袁大头的直径,秤砣大过吃饭的碗,上面铸有一个“公” 字。能称几百斤的东西。那是粮库称粮草的,畜牧站称牲畜的,批发站做批发生意的。儿时中华路上常年有多个三根木头架成的三脚码,或是木架,中间悬一杆大秤,在这儿就是做农副产品批发,有人专为双方买卖人公平称秤。小的杆秤,称一二十斤的是普及型的,商品买卖中用得也最多,是小本生意买卖人的必备之物,旧时家庭中必备的生活用品。再小的就是中药店中称中药的,俗称为“戥子”, 秤杆还没有筷子粗、筷子长。
全镇江的做秤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中,聚集到了一起,在中华路上鱼巷口挂起了“镇江市衡器生产合作社” 的牌子,扩大了杆秤的生产,进行了案秤、磅秤的研制,产品曾一度覆盖全市,走向全国。回头再看老镇江的做秤人,曾经星罗棋布在全市,曾经密集成群在工厂,如今却是寥寥无几,稀若晨星。
作者自述
任德发 本市退休职工,喜欢拍照,喜欢文字,努力打捞岁月的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