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刘荣清
我的故乡大港北濒长江,东临圌山,自古即为水陆要冲,扼守江防要隘。大港自古有渡口,有渡口就应该有码头。据史料记载,民国年间大港渡口曾建有栈桥和趸船,抗战沦陷期间被日军拆毁。
渡口离我家有一里多路,出街巷往西北有一条条石板路通往渡口。路两边是菜地、小河和芦苇滩。春天,田间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成群的蜜蜂在花间采蜜,蝴蝶翩翩起舞,到处弥漫着醉人的花香。夏天,大大小小的南瓜卧在藤蔓间,一排排的豇豆架上果实累累,翠绿的纺雀(蝈蝈)趴在叶子上欢快地叫着,奏着动听的田园交响曲。有时,我会跟随大人或小伙伴到江边码头看江景,浩浩荡荡的扬子江日夜奔流不息,直到天尽头。大轮船、小货轮来来往往,扬帆启航的帆船、张网以待的渔船进进出出,不时还有江猪子(江豚)在波涛中出没。
大港的渡口后来虽然没有码头,但是并不妨碍它作为渡口作用的发挥。渡口有许多木船,有划桨的划子船和大帆船,渡送着南来北往的过江客,由此当地也俗称渡口为划子口。上船时,就要在江滩和木船之间架起一条长长的跳板,人走在上面晃悠悠的。木船每天来往于大港和对面的高桥之间送客或运货。高桥那边的渡口叫荷花池,高桥的学生上中学时大多到大港中学来求学,因此每逢周末、周日渡船就载满了回家或返校的学生。除此以外木船还承担着向轮船摆渡乘客的重要作用。那时镇江有开往姚桥、口岸的客轮,称为姚镇班、口岸班,以后口岸班又改为高岗班,途经大港带客,由于没有码头轮船不能靠岸,只能停泊在江心,乘客先上木船,木船靠上轮船后再上轮船。正因为每天有轮船来往,我们也将划子口称为轮船码头。乘船最怕的是天气变化起大风,风大船就不能开了,有时轮船来了,但是风大摆渡船不敢出去,只好“望船兴叹”,所以自古即有“隔江千里远”的说法。
大港轮船码头与大港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每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姚镇班到了,汽笛声响彻云空,以轮船“放汽”为讯号,家家户户就准备烧中饭了,屋顶陆续升起了袅袅炊烟;有客人来的要赶快去接送。我大哥、二哥在1960年前后先后考上大学去了外地,每逢放寒、暑假,到码头接他们是我最快乐的事情。那时陆路交通很不方便,到镇江汽车班次少,来往镇江主要还是乘姚镇班。1960年我十二岁时被省镇中录取上初中,放假回家就要乘船。早上六点开船,必须前一天晚上从学校所在地七里甸步行七八里地到镇江四号码头候船。四号码头除有姚镇班,还有开往六圩、邵伯等方向的轮船。夜间的候船室挤满了人,许多人席地而卧。要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航行,才能到达大港轮船码头,乘摆渡船靠岸回家。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已在镇江工作并安家,一次周末“忽发少年狂”,骑自行车从镇江到大港探望母亲,但第二天就累得不想再往镇江骑了,便连同自行车一起乘姚镇班回了镇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港码头还是大港镇居民生产和生活物资的重要转运地,粮油等多由水路运来。我家附近就有为搬运码头货物而组建的“脚班”,也称搬运工会。搬运工全凭力气干活,要扛着一二百斤重的麻袋走跳板上下船,潮枯水浅季节,船不能靠岸还常常要涉水装卸货物。运货全靠木制独轮车,推车除了有力气还要有技巧,不然很容易翻车。“脚班”推着一溜小车吱吱嘎嘎经过,算是当时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一风景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改为板车拖运才结束。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由于陆路交通的迅速发展,汽车逐渐取代了轮船,运营了多年的姚镇班客轮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大港老码头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取而代之的是1985年建成的大港汽渡。汽渡码头长65米,宽30米,双泊位,有载乘14辆汽车的汽渡船两艘。来往于大港和高桥之间,再也不用担心“隔江千里远”了。大港的长江岸线具有建设深水良港的优越条件,1976年,交通部决定在大港建设万吨级码头,工程分四期进行,由此揭开了大港改革开放的新篇章。先后建成的多个万吨级浮水泊位和浮船码头迎来了世界各地的万吨轮。大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集镇变成了一个集各类现代企业、港口运营、环境优美的港口花园。